鹤衔灯感觉自己头上好像多了个红红的东西,他看着蝴蝶忍清澈的眼睛,终于看清了自己头上顶着的大字是个什麽东西。
啊,危。
鬼脑壳疼。
“事先说明一下。”鹤衔灯不太会直截了当的拒绝人,他只好拐着弯委婉的阐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我的耐药性很差。”
他开始危言耸听,尽自己所能恐吓蝴蝶忍:“哪怕剂量再小我也消化不掉,就连普通的鬼都比我强,拿我试这些根本行不通!所以你还是——”
蝴蝶忍表示自己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眯着眼笑得更甜了些:“你在说什麽啊?我有点听不明白呢。”
她干脆拉着鹤衔灯,也不管那麽大个鬼在旁边结结巴巴个什麽劲,直接了当的端了碗药汤出来。
这汤摸着烫手,鹤衔灯刚把手摁上去就抖了个激灵,差点以为自己五个指头被烫出了泡。
他用看死鬼的眼神看着这碗黑不隆咚的汤,沉默了片刻後用看死人的眼神去瞧蝴蝶忍。
“你真的确定要我喝吗?”鹤衔灯不抱希望的又问了一遍,“如果只是为了测试药效的话我可以给你抓别的鬼过来。”
“是啊。”鹤衔灯想要祸水东引,可惜蝴蝶忍不太想给这个机会,“这是专门给你做的药哦。”
她突然叹气道:“你家的小孩子最近老是问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一会儿过来问我失眠该怎麽治,一会儿又过来问我人天天不睡觉会不会死,真是,做家长的怎麽这麽让小孩子担心啊!”
蝴蝶忍训了一通後塞给鹤衔灯一个勺子:“所以快点喝掉啊,你喝了我才好给那四个小朋友一点交代啊!”
鹤衔灯:“……”
虽然很感动,但是我拒绝,我睡着了没有好事发生的,更何况现在是在晚上。
药汤的表面炸开了一个黑泡泡,咕啵一声,鹤衔灯也跟着咂舌。
要我在晚上睡觉也太为难我了吧,谁不知道我晚上会梦游啊。
鬼盯着汤里没滤尽的药渣子想。
等一下,他的目光从碗边的花纹挪到了蝴蝶忍脑袋後面被挡住的尖尖的半个蝴蝶翅膀上,她好像的确不知道。
鹤衔灯脑子里天人交战,蝴蝶忍却把他的抗拒解读成了小孩子不想喝药。
“乖啦!”蝴蝶忍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蜜饯,“你难道还要我哄你嘛?都这麽大了还怕吃苦,小孩子的榜样还当不当啊?”
她成功的踩中了鹤衔灯的点,鬼一声不吭,拿起碗往嘴里灌,喝完之後一抹嘴巴蹲在一旁放空自己。
这口没什麽滋味的药进了肚子,烘得胃暖洋洋的,像是滑到了每一个内脏的每一个角落,把五脏六腑间粘着的黏液全冲掉了,整个腹腔都变得干净了不少。
刚喝下去没多久,鹤衔灯没什麽反应。
大概过了几炷香的时间,鹤衔灯依然在一旁摇头晃脑。
香灭了,月亮被云遮起来了,鹤衔灯依然不眠,拿着个破烂神像高兴的像个小傻子。
蝴蝶忍捂住了头,感到一阵挫败。
她垂头丧气的望着独自一旁和手里的小木头块自导自演自弹自唱自说自话过家家的鬼,叹完最後一口气後收拾好碗筷走掉了。
蝴蝶忍一走,鹤衔灯立刻收掉了捧在手里的小神像。
他使劲的吸了几口气,卡着嗓子吐出来一团哈欠,一身的精神抖擞像被风吹没了似的,整个鬼迅速萎靡了下来。
“别这样吧……”
鹤衔灯软着脚站起来,脚尖着地打了个旋,跳舞似的歪歪扭扭的砸在了床上,一动不动,像团死掉的雪。
身为鬼有很多坏处,但也有好处,比如说睡着了不会打呼噜。
鹤衔灯倒在床上,眼球在眼皮底下不安分的动了动,他的手无意识的抓着床单,原本藏在指缝里的指甲放松警惕冒出了头,把床单和下头的床铺都刨出了一堆花。
鬼露在外面的脚一瞬间绷直,脚踝上的青筋爬了出来。
那条修长的腿向内凹折,在发出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後,鹤衔灯的脚掌踩在了地上。
白色的鬼从小团的雪花变成了大块的雪团,他的身体不规则的动了两下,体态逐渐变得细长,身体变了不说,头发也要跟着潮流,被拉的直拖到地上。
鹤衔灯闭着眼飘了出去。
因为没穿鞋的关系,他走路的时候没带着以往常有的木屐踩在地面上特有的啪嗒声,就那样轻轻的一蹭,鬼一步飞出去老远。
他像个苍白的影子穿梭在蝶屋的走道里,手中还提着一柄危险品,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出鞘。
好巧不巧,就在鹤衔灯顺着梦境的指示随处乱飘之时,拐角里突然刷新出了一只神崎葵。
小姑娘强撑着睁着眼,手里还捧着一盆飘红的水。
“都说了要他不要乱动了,就是不听我的话。”神崎葵端着水盆抱怨道,“现在好了,伤口裂开了吧!”
她低着头指责,突然发现泛红的水面上多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白色倒影。
神崎葵不由自主的扭过头,被飘忽不定的鹤衔灯吓了一大跳。
此时夜色已深,月亮埋葬在棺木般黑重的云层里,空气中浮着一层油星一样的雾,万籁俱进,四处无声,正好是鬼故事爱好者最喜欢的的完美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