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寅言“嗯”了声。
那是他人生中颇为重要的一段记忆,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那是当年农历新年的最後一天,天气特别冷。
明明呆在温暖的室内就能平安度过的一天,可梁亦芝还是非拉上顾寅言,出了门。
那天,吃过年夜饭,顾家父母带着顾寅言来梁家做客。大人们便在楼下聊天,少男少女们于是自己去寻其他的乐子。
何嫚给梁亦芝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出来过零点。梁亦芝想,在外面过新年,父母肯定不同意,但短暂地出去和朋友见个面,想必还是会放行的。
他们约在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店见面,包括蒋徊也来了。
四人在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吃,热汤暖呼呼的,和朋友在一起,倒品出了比年夜饭更香的滋味。
可是吃完了,他们也没想出来该去哪儿。
正是年关,外面街上的店铺都关起大门过新年,没人做生意,他们只能在大街上闲逛。
过了两小时,梁亦芝父亲打来电话,催她回家。
何嫚不满地抱怨:“你爸真够古板的,每次出来玩都要催你回家,催催催就知道催!”
“算啦,别生气了。”梁亦芝说,“反正现在很晚了,我们也没地方去,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安全。明天咱们去看电影怎麽样?”
好说歹说,何嫚终究是被梁亦芝哄好了。
他们分头回家。顾寅言和梁亦芝一块,先送她回梁家。
回家路上,梁亦芝听见不远处,烟花燃放的声响和小孩子们玩闹的声响传来,似乎就在附近。
梁亦芝心一动,问顾寅言:“好歹也是过年,我们去看看别人放烟花怎麽样?”
身边的少年回答她:“你不是怕火麽?”
顾寅言听说过梁亦芝怕火的事。她小时候贪玩,不小心被火烧到过头发,从此便有了阴影,被梁父梁母命令禁止靠近一切火源。
可梁亦芝执拗:“我们又不玩,就远远地看看。不然大过年的,多无聊啊,一点年味都没有。”
哪怕吃过亏,年轻气盛的人总有不知无畏的勇气。
他们拐了几个街区,终于是循声找到了正在放烟花的那夥人。
那是在一个废弃的桥头边。那几人都是和梁亦芝顾寅言差不多年龄的学生们。他们买了各式各样的鞭炮和烟花,一个接一个地放着玩。
梁亦芝和顾寅言就在一边远远地看着。
大概看了一会儿,顾寅言认出,那群人里,似乎有一个他很熟悉的身影。
那是之前他曾寄宿的张家的小儿子。他和大儿子曾经天天围着顾寅言转,变着法儿地欺负他。
後来,顾寅言被接回顾家,作为报酬,顾寅言的父亲也给张家的儿子办了转学,来到这个城市。
认出他的那一刻,那个小儿子也正好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梁亦芝并未察觉出不对,只是看着那正在燃放的烟花,喃喃地:“他们上哪儿买来的这麽多品种的烟花啊?我怎麽一个都没见过。”
顾寅言上前一步,贴在她身後:“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再看一会儿,几分钟,马上就走。”
只是一会儿功夫,顾寅言再一擡头,那个留着平头的男孩已经不见了。
他的眉头蹙得更紧。
他们又看了两分钟。身後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喂——顾寅言!”
顾寅言脊背一凉,沉着脸转身看过去。
刚刚消失的小平头正站在他们背後很远的地方,张着双臂朝他挥舞,像是在热情地同他打招呼。
梁亦芝闻声,不解问:“你朋友?”
顾寅言没第一时间回答,只是隔着袖子,拉住了梁亦芝的手臂:“不认识的人,我们先回去吧。”
“快走。”
他刚想带梁亦芝离开。那男孩又朝他们大喊道:
“新年快乐!”
小平头双手拢在嘴边,笑容阴沉地可怕。
“别走啊!我们这麽久没见,送你一份大礼——”
顾寅言浑身一凛。这时才注意到,就在他们背後的空地上,放了一个鞭炮。引线已经被点燃,爆发就在千钧一刻。
顷刻间,鞭炮炸开,烟火朝他们这个方向迸发而来。
顾寅言来不及反应,迟疑了一秒。
也就是这一秒钟的时间,温软的身体立刻覆在他身前,扑过来将他整个人推开。
他们身体相撞,往一边倒去,两人撞在了对面的石墙上。
顾寅言顾不得疼痛,立刻起身,搂着她肩膀:“梁亦芝?梁亦芝?你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