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芝支起身,把另一个枕头垫在自己身後倚靠着,就着温水服下。
顾寅言在一旁,扫了一眼整间房间。
跟他十几岁时来过的没什麽两样。
梁亦芝是个念旧的人,所以房间里的布局收纳算得上是绝对的极繁主义,什麽千奇百怪的都有。
哪怕在他看来是垃圾的东西,她也能保存的很好。
顾寅言就不太擅长这个。
对顾寅言来说,要想把一样物件长久丶完好地保存住,只能把它藏起来,留在自己的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样才最安全。
他安静地立在一边。
“你在看什麽?”梁亦芝手里拿着杯子望着他。
顾寅言敛下目光:“没什麽。”
“是那个吧?”梁亦芝嗓子还哑着,吞咽的肿痛让她放下了水杯,想缓一缓。
“你还记得吗?那个是你第一天来我们家上课的时候送给我的。”
顾寅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靠墙的玻璃柜上,摆放着一只空灵鼓。虽然很久没拿出来使用过,但表面仍旧光洁干净,像崭新的一样。
第一次来梁家见梁佑德时,出于礼貌,他给梁家每个人都带了一份见面礼。
来之前他去逛乐器店,看见了这只空灵鼓。店家向他介绍,说空灵鼓上手简单,作为音疗乐器之一,音色玲珑纯净,听来有让人心平气和的奇效。
他记得梁家的小女儿也是学音乐的,想着这空灵鼓拿来送女孩子或许不错,闲时拿来敲一敲也能平添趣味,便拿下了。
梁亦芝帮他回忆:“咳咳……当时你还在门外,犹豫了半天不敢进来……”
“不是不敢,是不想打扰你练琴。”顾寅言纠正,“而且你还把我当成送快递的了。”
那是一个火烧斜阳的傍晚。
顾寅言第一次来到梁家,遵从父亲的命令,把礼物亲手拿上去送给梁亦芝。
沿着阶梯上楼,来到二楼的琴房门口。
门未关严,从里面泄出柔滑深沉的大提琴声。
女孩坐在窗前,窗外的光线染红了她的裙子,和夹在她两腿之间,那把被夕阳烧至近乎火红色的大提琴。
曲调深沉,窗外的景色丶琴弓下的音符和身着长裙的女孩,此刻在叙述着同一个故事。
顾寅言不声不响地在门外站了很久,隔着那一道缝,把整首曲子都听完了。
梁亦芝放下琴和琴弓起身,才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她心一慌,想了想,赶紧跑到门口,打开门把人拉进了屋。
顾寅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的梁亦芝摊开手问自己:“东西呢?”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梁亦芝因为他那张过分好看的面孔愣了神,呼吸都凝滞几秒,思考何嫚怎麽让一个如此显眼的角色来替自己跑腿,太招摇了。
顾寅言思忖几秒,拿起了手里拎着的空灵鼓。
“这是什麽?”梁亦芝问,“我的东西呢?”
“空灵鼓。”顾寅言只回答了前半个问题,“送给你的见面礼。”
“?”
“我是今天开始跟梁老师学习的学生,多多关照。”
顾寅言把礼物送到,连多馀的寒暄都没有,就离开了。
梁亦芝把最後一口温水喝下,靠在柔软的枕头里说:“当时我很喜欢一个男明星,所以买了很多他的周边,为了不让我爸妈发现,只能送到何嫚家里,让她带给我。”
“你知道的,我爸不喜欢我追星,他总觉得喜欢那些粉面小生很不着调,好像我的偶像只能是巴赫和莫扎特之类的。”
顾寅言说:“或许梁老师只是不喜欢你追的那个男的。”
顾寅言当时看到过,她的手机屏保就是那个人。
那个明星的名字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男人烫了头发,有一双让女生沉迷的笑眼,穿一身皮衣皮裤,站着舞台上拿着立麦唱歌。
梁亦芝回怼:“咳咳……不要诋毁我的偶像……”
她咳嗽不停,顾寅言道:“行了,你话太多了,早点休息吧。”
他接过她手里的玻璃杯时,手腕猝不及防又被扣住。
他擡起脸,对上梁亦芝的眼睛。
因为发着烧,她的脸颊闷热潮红,双眼含波,像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仰起头,眼里盛着浅黄的日光灯,看向顾寅言:“不走不行吗?”
那模样,就像是流浪猫见了来投喂的好心人,眼神都舍不得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