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凹凸不平,梁亦芝的肩膀正好撞在一处突起上,疼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我没事。”她咬着牙,摇摇头。“你被烟花烫到没有?”
顾寅言脑袋发懵,顾不得去看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伤。烟火喷射过来的那一秒还在他眼前重复回放。
顾寅言的嗓音不由得变大,神色比方才更冷了:
“你扑过来干什麽?不知道有多危险?要是被炸伤了怎麽办?”
他很少有不冷静的时刻,可现在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气张家的小儿子如此歹毒,气自己的反应这麽迟钝,更气梁亦芝……为什麽要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前面。
如果不是那烟花的角度偏离了一些,而他们的速度又足够快,只怕後果不堪设想。
十七岁的顾寅言,有当即拿着火药桶过去,把张家的小儿子连同那一夥放烟花的学生全部炸了的冲动。
那帮小孩子看见他们似乎被炸伤了,立刻一哄而散,嘻嘻笑笑地往来时路逃跑了。
顾寅言擡起梁亦芝的脸,观察她面容的每一处,又将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这里没有路灯,他小心翼翼地辨认了很久,
他擡起她的手。梁亦芝倒吸一口气。
顾寅言:“疼?”
“不是。”梁亦芝指了指,声音发抖,“你的手腕……”
顾寅言这时才有功夫想起自己,原来他的手腕还是没能躲开散乱的火星子,被烫伤了一片。
眼看那双日日都在钢琴键上保养甚好的双手,突然肿起一大片,梁亦芝都快哭出来了。
“你的手……怎麽办?我们快去医院吧,快点!”
梁亦芝和顾寅言去附近最近的便利店,买了瓶冰水冲洗,然後打电话给父母,接着打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检查,梁亦芝才发现,她的手也被烫伤了一小块,但比起顾寅言的根本不算什麽。医生给他们都做了简单的处理。
回想起一派混乱的那个除夕夜,梁亦芝仍然心悸:“我真的快吓死了。我怕你会因为这个,一辈子都没法弹琴了。”
顾寅言语气漫不经意:“我又不靠弹琴吃饭,你怕什麽?况且我被烫伤的是手腕,不是手。”
“可是顾叔叔那麽用心地培养你。就算不弹琴,手也是生活的重要工具。如果你有个万一,手被截肢了,我怎麽跟叔叔阿姨交代?”
截肢都出来了,越说越离谱。
顾寅言一扯嘴角:“要你交代什麽?又不是你干的。”
“但确实是我非要拉着你去看他们放烟花的。”梁亦芝辞严义正,“如果我们不去,就不会被那帮人恶作剧了。”
当时到医院後,梁亦芝在顾世明夫妻面前连头都擡不起来,一个劲地躬身道歉。顾世明夫妇嘴上虽没讨伐她,但也并未给她一个眼神。
在梁亦芝心里,他们没苛责自己就已经是一种宽恕了。
可顾寅言否定了她的这番言论。
“你说的不对。”顾寅言说。
“应该说,如果不是你,那我被炸伤的就不仅仅是手腕了。”
顾寅言淡淡地望着她。
梁亦芝扑在他身前的那个瞬间,那份慌张丶包括那个柔软的触感,他记了很多很多年。
也是从那时起,他看她的眼神,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梁亦芝勾了勾唇,对顾寅言笑笑。
她伸手:“我看看你的疤。”
顾寅言擡起胳膊。
她握着他手腕,那个被烫伤的疤,就在突起的腕骨下方。经年过去,加上烫伤後一直有及时的护理,疤痕的颜色其实已经很浅,平时外人根本无法发现。但那一处的皮肤纹理,和正常皮肤还是略有区别。
梁亦芝的手指碰了碰那个疤痕,顾寅言忽然“嘶”了一声。
她一愣,立刻放开手。
顾寅言眉心皱起,偏过头,表情似乎很痛苦。梁亦芝赶忙坐到他身边:“对不起对不起,我……”
面前的男人皱着眉,然而唇角慢慢漾出了一个极浅极轻的一笑。
“……我真服了。”梁亦芝无语地改口。
可她脸上却也是带着笑的
“你这招用过很多次了,顾少爷。”
“但每次都很管用。”
梁亦芝哧一声,不再和他争。
跟顾寅言聊了一会儿,她心里那股郁结总算是消泯了不少。
时间不早,梁亦芝跟顾寅言道了晚安,准备回屋。
谁知她打开门,便跟走廊上经过的贺新图四目相对了。
梁亦芝脸上的笑容又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