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嚼。
说什——
“对不起!月月姐!”
周槐一个滑跪就出现在了我面前,一张大脸瞬间被放大了几十倍,吓得我对眼。
嘴里的胡萝卜垂直掉在地上。
他调整姿势,单膝跪地,头低到膝盖初,是他们魔族的最高礼仪。
“对不起。”他说。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指那天在教师的“谋杀”。
“我……我本意是好的,这话我说了无数遍了,啓哥不吃这套,你肯定也不吃。”
周槐头低低的,但我注意到他耳尖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了几秒,最後又全都吐了出来,仿佛万般无奈。
“我从小——”
邬啓:“要从那麽久之前开始追溯吗?”
周槐:“你闭嘴!小孩说话大人别插嘴!”
邬啓摆了摆手。
“靠,我思绪都被你打乱了。”周槐涨红着脸,硬着头皮,几番纠结,话才终于从嘴里蹦出来。“我从小……就是这样,明白一切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养了一只毒蝎子。我觉得它好漂亮,好可爱。”
“我现在还记得它背後的花纹,那是独一无二的。”
“我给他用了最好的缸,魔界没有椰土,我就亲自去黑市淘来了最好的土,当时太过激动,双手捧着回来的。”
“我甚至养了一堆大肥虫子去喂他,魔族人谁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臭虫,但我为了那只小蝎子,可以让面包虫半夜都在我脸上爬。”
我:“……”
希望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
“直到一天我母亲发现了,她让我拿出来,交给她。”
周槐咽了一口,语气发狠了起来,“在我再三犹豫下,终于决定给她介绍一下我的新夥伴,可是,可……还没等我说出他叫什麽名字,它就被我母亲捏死了。”
魔,好残忍。
兔,不忍心听下去了。
周槐接着说道:“我最开始会埋怨他们,但是後来就理解了。他们只是想让我活得狠心一点,并且告诉我,让一个人狠下心来最快的方式,就是亲眼见到那个人最差劲的模样。”
所以那天,他才会让我最直观的方式,面对所谓人类的丑恶。
兔,不理解。
兔,不尊重。
“但我忘了你不是魔,你也不需要狠心,如果你喜欢人类,那我只需要跟你保持相反观点,这就够了。”周槐有点懊恼,目光躲开,开始自言自语,“我为什麽非得扭曲你的观点呢,害得你变成现在这样……”
兔,脑瓜子乱乱的。
当时巨大的悲伤和绝望涌现,让我没来得及去思考,这件事到底因谁而起,更别说埋怨和怪罪。
周槐说了这麽多,也没让我内心有什麽太大的波澜,可能是我埋怨自己埋怨太多了。
就算周槐真的有错,我一句解释没有就崩溃自杀,本质上也只是我本身太过于脆弱。
我不想责怪周槐。
就像他说的——
“我只要跟你保持相反观点,这就够了。”
我也不是会因为一点小事耿耿于怀的普通人,我是神仙,我是一个能理解他所作所为的神仙。
周槐还低着头,在等待着我的发落。
我看着他半晌,看他低垂的脑袋,看他紧绷的手臂,黑黄色皮肤上面突起的青筋,透露出少年感的澎湃。
我叹了口气,朝他踢了一根胡萝卜。
胡萝卜滚三滚,最终滚到了周槐面前。
他擡起头,看到的是我别过去的後脑勺。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