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麽?”吴妍颖娇滴滴的声音里充满好奇。
高秘书闻言看去,描得过于浓黑的眉毛立刻紧紧皱起,有如两条长虫扭打在一起:“猪大肠?颜老师,你给孩子们吃这种东西?”
顾斐萌说:“有什麽问题?洗干净煮熟的。”
高秘书呵呵一笑:“看不出来,挺清秀一个小姑娘,口味倒蛮重。吃的时候是不是还要配几瓣大蒜?待会出门前可千万要记得刷牙哦!”
谁都听得出高秘书在挖苦颜清。吴妍颖掩住嘴笑得花枝乱颤。
顾斐萌说:“你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你一定吃过。既然吃过,为什麽还要装出嫌弃的样子,为了显得高人一等吗?”
高秘书下巴微扬,语气高高在上:“嘉铭从小是吃西餐的,下水这种东西我们从来不会让他尝试。更何况他娇生惯养,肠胃娇气,不像你们这些从小重油重盐吃惯了的孩子。”
顾斐萌睨着她:“那你说说,吃什麽才配得上你们高贵的肠胃?”
高秘书说:“也不需要多麽复杂,比如牛扒,简单又营养,小吴就蛮爱吃,还经常亲自下厨,颜老师可以跟她学。”
顾斐萌翻个白眼:“吃牛肉还吃出优越感了。”
高秘书从随身的纸质手提袋里取出一只打包盒:“中午沈总和我们一起吃午饭,莲西餐,你听过吧?甜点做得顶顶有名。打包了一些点心,颜老师不嫌弃可以拿去尝尝。”高秘书又强调:“完全没有动过的。”
颜清说:“挺贵的,你们留着吧,不好让你们破费。”
高秘书说:“破费的不是我,沈总付钱,招待小吴的。”语气中带着莫名其妙的自豪。
顾斐萌撇嘴冷笑:“你们老板挺大方,让你俩连吃带拿,还用他的钱来送人情。”
高秘书选择性忽略顾斐萌的讥讽,说:“我只是想提醒颜老师,吃进嘴里的东西一定要慎重。”
高秘书从一进门就拿腔拿调,挑三拣四,话里话外贬损颜清,擡高吴妍颖。而吴妍颖似乎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高秘书的维护,甚至还眨着大大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几人你来我往明枪暗箭。那满脸天真无邪丶隔岸观火的样子激起顾斐萌一股无名火。她看着高秘书,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你们村头的流水席,谁都能上来发表两句。黄颜缃的妈妈是顶级大学的副教授,可不是什麽头脑空空丶只会狐假虎威的无关人物,收起你的高见吧!沈老板要是知道你在外面这麽给他长脸,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高秘书被一顿抢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正要发作,孩子们回来了。
程嘉铭探头探脑往桌上看,发现装卤味的盘子已经见底,十分委屈:“我最爱吃的猪大肠,没啦?”
颜清说:“给你留了一小碗,在锅里。”
程嘉铭喜笑颜开,蹦蹦跳跳进了厨房,很快端了一只青色小碗出来,边走边用手抓着吃。
顾斐萌拉住程嘉铭大声说:“嘉铭,爱吃牛扒的话下次来姐姐这儿,姐给你做!”
程嘉铭一脸嫌弃:“我不爱吃,血淋淋的,野人吃的东西。”
顾斐萌解气地白了高秘书一眼,对程嘉铭说:“嘉铭,你记住,吃什麽别吃坏脑子就行。”
高秘书彻底败下阵来,她对顾斐萌恨得牙痒痒,这份厌恶精准地延伸到了颜清身上。颜清虽然不吭不响,却纵容她的同伴对自己连续挑衅丶出言不逊,这种人比顾斐萌这样的出头鸟更可恶,更阴险。
忽然,高秘书的眼睛张得很大,快步走到桌前,从一堆零食里拎出一个袋子,眼神杀气腾腾:“这是什麽?”
顾斐萌没好气地说:“不认字啊,上面写了,花生。”
高秘书说:“嘉铭对花生过敏!”
程嘉铭听见了,说:“高阿姨,我没吃花生。”
“吃了就晚了!”高秘书情绪激动,声调高亢,话却是对着颜清说的,“花生会引起喉头水肿,支气管痉挛…後果不堪设想!”
一些家长发现气氛不对,朝这边看过来。连已经回卧室睡午觉的宫美萍都被惊动了,高声问:“小颜,外面怎麽啦?”
顾斐萌说:“你厉害什麽?嘉铭不是说了他没吃?他那麽大了,知道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
颜清只想赶紧平息高秘书的怒火,避免引起纷争,她一连声道歉:“抱歉,是我的疏忽……”
“颜清姐姐不用道歉!”说话的是黄颜缃,“程嘉铭又没有提前说他对什麽东西过敏,我们怎麽知道?”
高秘书冷笑:“第一,花生是常见过敏源,在不清楚的情况下不能随便给别人吃,这点常识你都没有吗?第二,有没有大人教过你,跟长辈说话要有礼貌!”高秘书白了黄颜缃一眼,“又不懂知识,又没有教养,嘉铭的朋友里可是很少见这样的。”
高秘书的尖酸刻薄让颜清也不禁皱眉。她刚想开口说什麽,就听到黄颜缃带着哭腔的声音:“是程嘉铭自己要来参加我的生日会的,又不是我求他来的!”
黄颜缃气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最後干脆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其馀几个小夥伴赶忙过去安慰。
“缃缃,别哭了。”
一个小姑娘把矛头指向程嘉铭:“都怪你!破坏了缃缃的生日会!”
几个小夥伴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大家同仇敌忾,纷纷指责程嘉铭:“缃缃被你气哭了!你出去!我们不和你玩儿!”
程嘉铭试图解释什麽,可是越着急,舌头就越僵硬,用唱歌来对抗口吃的秘诀也失灵了。他结巴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又是羞愧,又是恼恨,眼眶一下子红了。
程嘉铭看看黄颜缃,又看看高秘书,抽噎着跑出门。
高秘书狠狠看了颜清一眼,咬牙说:“嘉铭如果因为在你这里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什麽不舒服,你负责!”说罢踩着高跟鞋扭着不太灵活的身子追了出去。吴妍颖也紧随其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