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带来的後遗症让她的大脑仿佛陷入了僵滞,难以接收来自外界的指令。
白昼黑夜还是不受影响地交替着。
而陆书禾掉进了恶性循环的怪圈中。
有天晚上,她偷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把她生下来。”
“要是没有她,我儿子也不会死,害人精一个。”
“从明天开始,你好好调养身体,我们再生一个……”
陆书禾感觉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按到了水里,她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连绵不绝的漩涡向她靠近,想要彻底吞噬她。
昏暗的灯光下,父母的身影开始变形扭曲。
眼前的这两个人真的是她父母吗?
陆书禾想,会不会她的爸爸妈妈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待在她家里的只是两个披着他们皮囊的怪物。
原来真的有父母是不爱自己孩子的。
陆书禾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背,嘴里很快弥漫起一股作呕的血腥味,她面无表情地走回了房间。
她第一次偷东西是在初中,在学校的小卖部偷了一支笔。
偷窃的具体过程她其实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得就是当她走出小卖部後,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与满足感。
可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是满满的自我厌恶和浓重的悔意。
上了高中之後,随着课业的增加,她在学习上越来越力不从心。
季璟虞丶温晋旭丶于晓澄丶黎雾……
陆书禾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的排名超过自己而无能为力,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她偷窃的频率也由之前的几个月一次变成了几周一次。
李林拍下了她某次偷窃的过程。
他拿着这段视频一次又一次向她勒索要钱,就像一只怎麽也喂不饱的鬣狗。
後来这段视频又被罗奇看到了,他制止了李林敲诈的行为,但也让陆书禾从此跌落进了另一个深渊。
当了罗奇的体育委员後,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还经常会出现窒息的错觉,为了保持清醒,她开始在自己的胳膊上刻下痕迹。
可是一点用也没有。
即使她划得一次比一次重。
自那以後,她再也没有穿过短袖。
成绩自然一落千丈。
父母被请去学校的那天,她是真的想要去死。
可惜没死成。
“我休学以後,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来了,几个人还当场吵了起来。你知道他们吵架的原因是什麽吗?”
姜岁看着她,心里直打鼓,“是什麽?”
陆书禾咧嘴一笑,“他们在吵我这个神经病的基因到底是遗传了哪一方。”
双方互相推诿,吵得不可开交,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的基因无可指摘。
陆书禾身上的劣质基因必然是遗传自对方。
“抑郁症怎麽就是神经病了,医生没跟他们解释……”姜岁的说话声骤然停下,她心里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他们根本没带你去看病是吗?”
“嗯。”陆书禾轻轻动了下脑袋,她的脖子僵硬得就像是生锈的机器,“他们觉得丢人,也不相信我是真的病了。”
他们认为她跳楼是想以死威胁家长,就是不想上学而已。
是在偷懒。
是作的。
“那你的康复证明是怎麽回事?”
陆书禾望着某个角落,眼神有过瞬间的茫然,“我爸找关系托人开的。”
他们担心她高三再不回去上课,会影响到高考。
姜岁没再追问下去。
陆书禾或许有抑郁症,但又不仅仅只是抑郁症。
可不正常的何止陆书禾一个人。
他们全家都不正常。
一阵铃声打断了沉默的氛围。
是陆书禾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