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个被剥光衣服的小丑,所有的不堪和狼狈都在姜岁面前无所遁形。
季璟虞想解释,想辩解,想告诉她自己不是,可薄唇轻阖,最终只发出一点沙哑干涩的气音,任由绝望漫上心头。
被宣判死刑也不过如此吧。
季璟虞想。
不过,姜岁知道了也好。
他终于在绝望中得到了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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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我这麽狠心,是觉得自己老了以後苏亦年会管你是吗?”
一想到刚刚苏亦年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的样子,季禾就觉得作呕。她才是季兰畹的女儿,苏亦年有什麽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跟人苏老师有什麽关系?季禾,你不要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知道你一向喜欢苏亦年,当初她刚来浔宁的时候,你还偷偷接济过她。”季禾冷笑一声,“可你以为她是什麽纯良的人吗?她是被男方家里人赶来浔宁的。”
季禾亲眼见过有人威胁苏亦年,警告她在浔宁要安分守己,不许再奢求不该奢求的,否则後果绝对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还有那个姜岁,跟苏亦年长得那麽像,说什麽亲戚借住,我看分明就是苏亦年的亲生女儿。苏亦年之所以要隐瞒她的身份,是因为姜岁的身世同样见不得光!”
耳边一热,冷冽的薄荷味强势取代医院的消毒水味降落在姜岁鼻尖。
季璟虞伸手捂住姜岁的耳朵,带着她往前走了好几步,直到听不真切病房里的声音後他才停住脚步。
季璟虞指了指走廊尽头摆放着的供人休息的椅子,声音哑得几乎要碎掉,“去那坐着等我好不好?再生气也不要一个人跑开,不安全。”
他不敢看姜岁的眼睛,也害怕听到姜岁的拒绝,说完便掉头推开了病房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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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君诚根本就不爱你。”季璟虞擡眸望向季禾,黑眸透出几分阴鸷,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胡说,你爸爸他很爱我!”
面对母亲儿子的轮番上阵,季禾的面容一度扭曲到狰狞,“你懂什麽,这些年你爸爸他只爱过我。“
“是吗?”季璟虞神情嘲讽,“那他为什麽要跟别人的女人结婚,把你变成了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季禾口中的爱就如同初冬冰面上的薄冰,一戳即破。
也像火锅上的浮沫,看着浓稠又真切,实际上全是毫无价值的杂质,轻轻一撇,便散得分崩离析。
不是一天两天,这样的生活季禾整整过了十几年。
“都是那个女人算计你爸爸,才怀了他的孩子,她说要是你爸爸不跟她结婚,就让他身败名裂……”季禾不知道是在说服季璟虞还是在说服自己,神情癫狂又狰狞,“对,你爸爸是迫不得已才娶那个女人的,他一点都不爱他们。”
原来这就叫迫不得已。
那种作呕感再度袭了上来。
这麽多年,季禾一直都是这麽骗自己的,还妄图能骗过季璟虞。
可惜,季璟虞见过真正的“迫不得已”。
那天,他跟姜云钊在厨房。
“翻炒以後再加盐,是吧?”
“是的,但火可以开得再小点,这样不容易糊锅。”
冬日的室内温度高,姜云钊身上只穿了件深色卫衣。
饶是这样,他还是热得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深吸一口气,把袖子撸了上去,“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姜云钊的胳膊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看上去像是被某种利刃划伤的。
姜云钊注意到他的目光,微眯了下眼,随後将胳膊伸到季璟虞眼前,“你在看这个?”
“这是怎麽伤的?”
季璟虞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他偏偏对这道伤口生出一种莫名的好奇。
姜云钊脸上闪过一抹玩味之色,“它的来历是个秘密,连岁岁都不知道,但我想告诉你。”
姜振楷用姜岁的安全逼迫姜云钊娶方妍雅,他照做了。
至于其他,他死也不可能答应。
结婚後,姜云钊依旧和姜岁住在别墅里,从不去姜家老宅过夜。
方妍雅于他而言,就是个摆设。
对姜振楷来说,这是对他个人权威的公然挑衅。
不过,他既然能折断姜云钊的傲骨一次,自然也能折断第二次丶第三次……
姜云钊所有的抗争在姜振楷眼中都不值一提,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将他再次碾碎,重铸成他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