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伤口显然被及时处理过,没再流血,也没残留的血痂,只是还有些泛红。
她直勾勾盯着看,眼底像着了火:“谁干的?”
温泓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原本想着等过几天再去见你的,还是让你发现了。”
“温谨良?”
乔云筝心底有了答案,早在和温淼通电话时听到那些杂乱的背景音时,她就大抵猜到了温家如今的境况,除了他,再没别的可能。
温泓被那双温软的小手钳制着,难得乖顺:“嗯,我回家的时候他正在砸东西,不小心就挂了彩,不过不要紧的,我都提前消过毒上过药了的。”
见她眼睛里的火像是要吃人,温泓缓缓站起身。
他转身去了耳房,不多时,手里提了只药箱回来,另一只手里还拎了只裹着毛巾的冰袋。
他搬了马扎在她脚边坐下,将她的脚小心翼翼放到自己腿上,用冰袋冷敷肿起的地方。
“大概三年前吧!我就已经在着手查温氏的事了,我应该没跟你讲过温谨良和我妈妈的事吧?”
乔云筝一怔,没料到他冷不防提起这个,片刻後才缓缓点了点头。
关于温泓妈妈的事,她从之前姚静给她的那份调查文件里知道了一些,又加上他外婆的只言片语,大概能猜到一些,可却没真正听温泓亲口提起过。
他低眼忙着手里的活,像是说旁人的事一般,语气稀松平常:“认识我妈妈的时候,温谨良只是个外来打工的穷学生。他和我妈妈在校友聚会时认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那时候并不知道我妈妈的真实身份,只是因为我妈妈并没有像旁人那样轻看毫无家底的他,给了他一个男人的尊重,他才对我妈妈心生好感。後来两人交往了很久之後,他才知道我妈妈是江城颜家的女儿,才知道我外祖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
乔云筝听着,唇角勾出讽笑:“大概,也只有阿姨会信他的鬼话吧?”
温泓赞许地看看她:“是,我妈妈信了,”他顿了顿,又说,“如果她当初能像我们阿筝一样聪明机敏,大概就不会有後面一连串的悲剧了。”
他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乔云筝却听得心头发涩。
“温泓,对不起,当年是我辜负了你。”当年的事,她一直差他一个正式的道歉。
谁料,温泓却摇头:“你做的没错。毕竟,五年前,温谨良是真的打着这个主意的,想将当年他对颜家的手段,如法炮制在乔家身上。”
“我妈妈怜悯他孤苦无依,也心疼他怀才不遇,说动外公,将他带进了颜氏。外公只有妈妈一个掌上明珠,既然同意了他进门,就真心实意地将他当心腹来培养,不遗馀力倾尽人脉资源,帮他在江城站稳了脚跟。”
即使是在夏夜,山间的风依然透着凉,从窗缝溜进来。
温泓将冰袋丢到一边,从药箱里找出跌打损伤的药,摇匀了,喷在她肿起的脚踝处。浓烈的中药味霎时在不大的屋子里弥散开,只闻着便觉得苦。
“妈妈和他结婚後,也的确过了那麽两年蜜里调油的日子,直到後来,颜家像是失了气运一般,处处被对家抢占先机,慢慢地衰败下去。外公也一直以为是自己时运不济才会如此,从来没往旁处想过。还是很偶然的一次机会,温谨良和朋友酒後不小心说了实话,被我妈妈听到,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他。”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温泓的声音孤零零的:“原来,那个一点点蚕食掉颜氏的对家,就是温谨良和他朋友的公司,他从一开始接近我妈妈就是有目的的,从来不是他所谓的什麽萍水相逢。那时候,妈妈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她恨自己识人不清,恨自己引狼入室,心绪也一天天差起来。”
“後来到我出生,再到外公去世,温谨良终于不用再演,彻底露出他本来的面目,”说起小时候,温泓的表情才有了变化,“小时候,我觉得妈妈很奇怪,她爱我时,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我面前,可更多时候,她看我的眼神里都淬着恨意。小时候我不明白她的喜怒无常,後来长大了才知道,爱这样的一个孩子,爱这样的我,她付出了怎样的勇气和代价。”
乔云筝仿若石化,一呼一吸似乎都被牵引着,时而沉痛,时而惋惜。有一点她不明白,也就问出了口:“可温谨良明明可以等……”
说一半又猛然顿住,有些话,她不合适说出口。
温泓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笑的苍凉:“他等不了,等不了外公去世,等不了颜氏名正言顺地落进他手里。他要一个名,要一个白手起家丶天纵之才的美名,他的野心不能容忍他的成功里掺杂了靠女人丶吃软饭这种字眼。”
他冷笑数声,擡眼看她,眼底暗潮涌动:“阿筝,好笑吧?我妈妈和我的一生,抵不过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声。”
在这样一个静谧又远离尘嚣的夜,他矮身坐在她面前,将他过去的伤痛亲手撕开,扒出血淋淋的血肉给她看。
乔云筝再抵受不住,整个人沿着床沿滑坐下来,紧紧贴着他,她握紧他的手,喉头发哽,只能不停地说:“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的。”
温泓反握住她的手:“所以阿筝,我做那些,不全是因为你,我也为了我妈妈,为了外公,为了外婆,你不需要愧疚,不需要自责,更不要觉得亏欠。”
他将她揽进怀里:“我来这里,也只是想陪陪妈妈,告诉她,从前种种,她的儿子都替她讨回来了。”
当晚,乔云筝拒绝了温泓要送她回市里的提议,和他一起挤在不大的竹床上。
她窝在他怀里,透过窗子往外看。
没有了城市的喧嚣,山间的风是清凉的,连月光都像是从水里捞起一样亮。
温泓的那些话还在她的脑中盘旋,让她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睡不着?”温泓的声音忽地在头顶响起。
乔云筝点点头,知他也一直醒着,便说:“温泓,我们说好,以後无论发生什麽,无论什麽事,都一起面对,行吗?我其实,没你想象的那麽弱,不需要你事事都冲在我前面。”
温泓下巴轻蹭着她的发顶:“我们阿筝当然不弱。”
“我说真的,”乔云筝稍稍擡起头,“很偶尔的时候,你也可以依靠我一下下的。”
“嗯,”温泓眼睛里带着笑,“好,我记着了。”
“那你还有没有什麽事是瞒着我的?”
温泓环在她腰间的手一顿,好半晌,才轻声说:“有一件。”
乔云筝猛地坐起身:“还有什麽?”
温泓忙伸手将她拉着又躺回去,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毛:“我其实,之前也被温谨良摆了一道。”
她一怔,腹黑如温泓,居然也有翻船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感谢“Sunshine”宝贝的超级多的营养液呀!转圈圈!mua!
又是卡卡卡的一天,明天大概得小修一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