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流星
晚自习的终场铃响,络娮几乎是踩着最後一个音符冲出教室的,书包带子在肩上甩得“啪啪”作响。租住的房子离学校不算远,可她今晚莫名心慌,总觉得要赶在天黑透前回去才安心。
直到指尖摸到裤兜——空空如也。
“钥匙!”络娮低咒一声,心脏像被只无形的手攥住。
早上出门前还摸着钥匙默念“今天别忘”,结果还是栽了。
认命吧。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教学楼走。晚风灌进领口,凉飕飕的,倒把那股烦躁的热气压下去几分。
教学楼里黑了大半,只有应急灯在走廊投下幽绿的光。络娮摸黑到教室门口,凭着肌肉记忆在桌肚深处扒拉。指尖终于触到冰凉金属的瞬间,她几乎要哭出来。
抓起钥匙转身,却“咚”地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预想的踉跄没发生,身体被稳稳扶住了。一只手托住她的胳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稳定感。
“络娮?”
清朗又带点戏谑的女声在头顶响起。络娮猛地擡头,借着走廊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见一张凑得极近的脸——短发利落得像把刀,眼睛亮得淬了星子,是高三的学姐于晴。
“学姐。”络娮的语气瞬间软下来,“你怎麽在这?高三不是还没下课?”
于晴冲她“嘘”了一声,鬼鬼祟祟举着张电话卡晃了晃:“偷偷溜出来的,找我男朋友煲电话粥。”
络娮嘴角抽了抽:“你当心再吃处分。”
“去你的,”于晴嗔怪地捶她一下,目光扫过门口班牌,“你转班了?三班是理科班吧。”
“嗯。”
“切,理科有什麽好的,”于晴撇撇嘴,语气满是惋惜,“那以後来找你,都要绕两个楼层了。”
络娮正想吐槽,高三的下课铃突然炸响,整个教学楼瞬间喧闹如煮沸的粥。她赶紧往楼梯口挪:“我走了,你慢慢煲你的粥吧。”
“诶,等等!”于晴一把拉住她,“我回宿舍打,你陪我走。”
络娮无奈:“那你快点。”
走出教学楼,夜色像浓得化不开的墨,泼满了整个校园。学生们像归巢的鸟,成群结队涌向宿舍和校门,嘈杂人声里混着自行车铃丶书包碰撞的哐当响。于晴精力充沛地讲着高三“地下情”的八卦,络娮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黑沉沉的天空。
星星出来了,一颗接一颗,密密麻麻嵌在天幕上。看着看着,中午那个“惊为天人”的侧脸,毫无预兆地跳进她脑海。
她鬼使神差地问:“学姐,你们年级……有没有特别帅的学长?”
于晴愣了一下,认真思考起来:“帅的?我们年级有长得好看的吗?”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又摇摇头,“好像真没有。”
络娮悻悻地“哦”了一声,心里那点隐秘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泡泡,“啪”地碎了。
把于晴送到宿舍楼下,络娮几乎是逃也似的往租房赶。打开门,玄关灯亮着,桌上压着张纸条——是妈妈任芹留的:【临时加班,晚饭在冰箱,自己热。】
又是一个人。络娮扯了扯嘴角,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冲完澡,裹着浴巾蜷进吊椅里,络娮抱来笔记本,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小悠,我现在感觉前途一片黑暗啊,悲。】
何小悠的回复几乎秒到:【怎麽了,我的络大小姐。】
【周围一个人都不认识。】这句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没发出去,只觉得一股无力感从脊椎爬上来,沉甸甸的。
没几秒,何小悠的消息又来了:【哼哼,让你不听我劝,现在孤独寂寞冷了吧,还记得你大明湖畔的宋添麽?】
络娮盯着“宋添”两个字,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最终回了句:【你最好别给我提宋添。】
【好好好,】何小悠很识趣,【怎麽样,这几天都没人和你说话?】
络娮看着对话框,觉得心烦。她关掉聊天框,点开浏览器,输入:【白天能看到流星吗?】
搜索结果跳出来时,她愣住了。
——白昼流星。
真的存在。大气摩擦産生的光足够亮,即使在白天,也能被肉眼捕捉到。
原来不是幻觉。
络娮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盯着“白昼流星”的词条解释,脑子里又闪过中午那人的脸。如果那真的是流星,她当时怎麽没想起来许个愿?比如……希望新班级能有个能说话的人?
她叹了口气,关掉浏览器,把自己摔进被窝。助眠茶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可睡意像个调皮的孩子,怎麽都抓不住。
这几天都是这样。白天在陌生教室,对着一屋子生面孔,她像个被按了静音键的影子;晚上回空落落的租房,连个能抱怨的抱枕都没有。
她甚至想过,把通讯录名字挨个点开,发一句“睡了麽”,但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还是默默锁了屏。
“络娮,你真是体贴得要命。”她对着天花板自嘲,摸出抽屉里的香包,挂在床头夜灯上。昏黄的光,淡淡的薰衣草味,她就这麽睁着眼睛,看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点夜色,等天亮。
比失眠更残忍的是闹钟。
凌晨五点半,尖锐的铃声像刀子一样划破寂静。络娮闭着眼把闹钟按掉,心里把它凌迟了一百遍,才挣扎着多睡了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