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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第2页）

她擡头想问，却见祈盛已经低下头，继续翻看文件，侧脸对着光，像在掩饰什麽。

会议结束後，大家陆续离开。络娮收拾电脑时，发现祈盛也没走，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实验室的空调风从门口灌进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不是去年冬天的雪松味，而是一种清爽的薄荷香，像洗干净的运动服晒过太阳的味道。

“那个……”络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清单上的参数，你是怎麽知道的？”

祈盛打字的手指顿住，没回头：“去年公益赛的小程序，我看过代码。”

他又补充道：“导师让我评估技术可行性，不是故意看的。”

“哦。”络娮抱起电脑，“那我先回去了，有问题邮件联系。”

“等等。”他突然站起来，手里拿着个黑色的U盘，“这里面是基础动作的解剖学参数，比教材上的新，或许对你建模有帮助。”

络娮接过U盘，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他的手很凉，像刚洗过冷水，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谢谢。”络娮把U盘塞进包里，转身快步离开，直到走出体育学院的大楼，才敢回头看一眼。祈盛还站在会议室门口，背对着她，望着远处的操场，手里捏着那份清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握拍过紧”那行字。

回到实验室，络娮把U盘插进电脑。里面果然有个名为“动作参数库”的文件夹，点开後，除了标准数据，还有个隐藏的子文件夹，命名是“错误案例”。

她犹豫了一下，双击打开。

里面是十几个文件，没有画面，只有音频。点开第一个，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祈盛的，带着点少年时的青涩：“注意转体！你膝盖没弯，怎麽可能有爆发力？”

是他当年带校队训练的录音。

络娮的心跳得飞快，指尖颤抖着点开第二个。这次是他最近做项目时的声音，更沉，带着点疲惫：“反手击球时，肘关节角度不能小于90度，会拉伤……把胳膊拧成麻花。”

最後一句话，说得很轻。络娮却红了眼眶——大一那年运动会，她替同学去捡落在网球场的接力棒，被飞来的网球砸中胳膊，正是祈盛跑过来扶她，皱着眉说“胳膊都快拧成麻花了，逞什麽强”。

原来他都记得。

窗外的阳光渐渐斜了，落在键盘上，映出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络娮盯着屏幕上的音频波形，想起去年冬天，他在雪地里对她说“向前走，别停”。可现在看来，他自己也没走多远，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过去，其实都藏在这些数据和录音里，像被压缩的文件，只等一个契机，就能解压缩成完整的画面。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祈盛发来的邮件，主题是“补充参数说明”。正文很短，只有两行：“青少年组的转体幅度阈值可以放宽5度，他们柔韧性好。另外，你的模型里，‘击球时机判断’模块用的是‘帧差法’？或许试试‘光流法’更精准。”

络娮看着“光流法”三个字，突然笑了。

这是她上周在论文里看到的新算法，还没来得及应用到模型里。他怎麽会知道？

她点开回复框，敲下一行字：“谢谢建议，会试试。另外，录音文件很有用，谢谢。”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仿佛能看到祈盛坐在会议室里，看到邮件时愣住的样子。

秋风吹过实验室的窗户，带来远处操场的喧嚣。络娮望着屏幕上那个“错误案例”文件夹，突然觉得，所谓和解，或许不需要轰轰烈烈的道歉或告白。像这样，在一行行代码丶一个个参数里，慢慢拼凑出彼此藏起来的心事，或许更符合他们的模样——两个都不擅长表达的人，只能用最熟悉的方式，试探着靠近。

她打开模型文件，将“光流法”的代码敲了进去。编译成功的那一刻，窗外的夕阳正好落在屏幕上，把那些绿色的字符染成了温暖的橘色，像给冰冷的数据，镀上了一层人情的温度。

而体育学院的会议室里，祈盛看着邮件里那句“录音文件很有用”，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嗯。”

有些距离，时间冲不散。就像这些藏在数据里的心事，看似冰冷，实则早就在彼此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生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