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6章 药汤（第1页）

清风道长头上的银丝轻拂，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专注，瞳孔深处浮现出微不可察的光芒，如同两点燃烧在幽深古井中的金色火焰。

他搭在沈懿腕上的三指，在沈懿眼中，那指尖竟也同时晕开一层极其淡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金色光晕，如同给手指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箔！

随着那金色光晕的流转，沈懿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高旋转的旋涡！

无数画面、声音、气味……属于前世沈懿的碎片，完全不受控制地、狂暴地翻涌上来！

家族世人的厌恶唾弃，迷踪谷里没日没夜的试毒炼毒，杀人时的全身痉挛，她逐渐冰冷的内心、无数人濒死时绝望的眼神、最后刺杀失败时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坦然……所有被她深埋心底、试图遗忘的过往，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牙关紧咬，出咯咯的轻响。巨大的痛苦和灵魂被强行撕扯的恐惧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然而，清风道长那三根带着奇异金芒的手指，却成了风暴中心唯一稳固的锚点，冷酷地、精准地引导着这股狂暴的“灵魂之风”，将它攫取、平息。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冲击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

沈懿浑身虚脱，软软地伏在矮几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已将鬓彻底濡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被彻底剥开、暴露在烈日下的鱼，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过往，都被那双古朴淡然的眼睛看了个通透。

清风道长缓缓收回了手。

他指尖那层淡薄的金色光晕随即悄然隐没，深潭般的眼眸中，那两点锐利的光芒也渐渐敛去，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沉静。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虚弱不堪、如同劫后余生的少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那是洞悉真相后的了然，也有一丝深沉的、如同面对亘古谜题般的凝重。

药庐里只剩下沈懿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油灯灯芯燃烧时出的细微噼啪声。浓烈的药香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令人窒息。

“异世之风……”

良久，清风道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字字如重锤，狠狠砸在沈懿的心上。

“裹挟魂魄，强行渡世。此等逆天之象，老道平生仅见。”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沈懿惨白汗湿的脸，那眼神不再是审视，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稀世珍宝的质地。

“然，阴阳错乱之际，竟能与老道孙女相融，且引动先天之机勃如斯……”

他微微摇头，眼中那丝凝重渐渐被一种纯粹的、近乎惊叹的兴味所取代：“造化之奇，莫过于是。”

沈懿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知道！

虽然她早就道明自己不是真的懿，但她却不知清风道长不仅知道她是异世之魂，甚至似乎连她重生时与灵魂撕裂的痛苦都“看”到了！

秘密被赤裸裸地揭开，她反而更加平和了：“道长……之意？”

清风道长没有直接回答。

他站起身，玄色道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沉凝的光。

他缓步走向药庐深处那尊巨大的三足青铜药鼎。

鼎身古朴厚重，布满了岁月侵蚀的暗绿铜锈，其上浮雕的云纹与异兽图案在光影下显得神秘莫测。

鼎腹下方，一个特制的炉膛里，炭火正无声地燃烧着，散着稳定的热力。

他拿起旁边长柄的木勺，从一旁排列整齐的陶罐中，依次舀起各种形态、颜色各异的药材，投入鼎中。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

干燥的根茎、卷曲的草叶、奇形怪状的果实、甚至闪着微光的矿物粉末……每投入一种，鼎内尚未沸腾的药汤便升腾起一股截然不同的气味，或辛辣刺鼻，或苦涩难当，或异香扑鼻，浓烈得令人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