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单位是某个早已撤销的公社卫生院,日期更是模糊不清,怕是有三四十年历史了。
“喏……”
清风道长慢条斯理地将这张充满历史感和黑色幽默的“证件”塞回袖袋,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种“看,为师也是有证的人”的莫名欣慰表情,悠悠道:“早年,公社的。后来……也就没人查了。”
他顿了顿,看着沈懿依旧平静无波的脸,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淡然和一丝调侃:
“只要心正术精,治得好人,救得了命,这一纸凭证,有或没有,于天地良心,又有何碍?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眼中狡黠之色更浓:“应付山下那些‘规矩’,偶尔拿出来晃晃,倒也能省些口舌。毕竟,这世道,有时候,还是得讲点‘规矩’的。”
他最后那句“讲点规矩”,语气微妙,仿佛在说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话。
晨光彻底铺满了小院,落在沈懿清冷的脸上。她看着师父那洞悉一切又带着点顽童狡黠的眼神,又想起门外那妇人刻薄的嘴脸和“行医资格证”的质问。
一丝极淡、极淡的了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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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山有山的道。
人间的“规矩”,是另一番光景。
她沈懿,两世为人,看来要学的,还很多。
就在这时。
“呃……那个,道长……”
一旁的刘飞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学者特有的严谨和一丝打破沉默的尴尬:“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据我所知……‘赤脚医生’这个体系,早在八九十年代随着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的改革就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您这张证……”
他斟酌着用词,目光扫过道长收回袖中的手:“它的法律效力……恐怕在现行医疗法规下,确实是……无效的。”
他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击碎了道长最后一点自我安慰式的豁达。
“无……无效?”
清风道长脸上的从容和狡黠瞬间皲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实的错愕。
他捋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一种名为“茫然”的情绪。
他行医济世数十载,翻山越岭,救治乡邻,凭的是祖传医术、道门心法和一颗仁心。
这方寸之间的道观,十里八乡的乡亲,便是他行医的天地。他从没想过,自己悬壶济世,竟有一天会被冠以“无证”之名!
这“证”字,竟比那最难解的符咒还要令人困惑!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袖袋里那张已然作废的卡片,喃喃道:“这……这救人治病,难道还要看一张纸的脸色?”
沈懿的眉头,在师父错愕的瞬间便已深深蹙起。
她清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如此凝重而锐利的神色。
行医资格证!
这个被张韵雅母亲当作武器掷出的名词,此刻如同冰冷的枷锁,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前世,她沈家医术冠绝天下,她沈懿虽然也不曾被允行医,但她也曾以“药膳”与“金针”救人无数,何曾需要一纸凭证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医术,靠的是望闻问切、药到病除的真本事!
可在这个时代,这“规矩”竟如此冰冷而强大,强大到足以否定清风道长数十年的功德,强大到让她都感到了切实的束缚!
比起前世家族的阻碍,似乎这个时代“证书”的阻碍也不小,没有这张纸,便如无根浮萍,寸步难行,甚至救人之后反遭诘难。
“刘教授……”
她的目光如寒星般投向刘飞,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这‘行医资格证’,究竟是何物?如何取得?需考何试?有何条件?”
她需要一个清晰的答案,一个可以让她和师父在这个“规矩”世界里立足的路径图。
刘飞被沈懿锐利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连忙整理思绪。他虽非医学界人士,但作为植物学家,长期与中医药领域打交道,加之知识广博,对相关法规政策也略知一二。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为这两位深山医者解惑。
“沈同学,道长,这‘行医资格证’,在咱们国家,正式名称是《医师资格证书》和《医师执业证书》。这是合法行医的必备门槛,受《医师法》等法律法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