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复了阵呼吸,试图让匕首撤去,而这中途,崔宜萝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他。
直至消下一半,并不明显後,他才握紧她的手往外走。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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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人丧命的事在外人眼中是一桩意外,深夜盗匪入府行窃,不慎被崔家三人发现,遂杀人灭口,宁州县丞已将这夥盗窃捉拿归案。
崔家只剩下外嫁到盛京的一个女儿,但崔家姑娘听闻父母死讯後悲痛欲绝,卧病在床,又远在盛京无法赶回,只派了人先行置办丧事,将父母和弟弟厚葬。
崔家乍然之间没了人,一时之间,宁州当地百姓皆唏嘘不已。
事情似乎就这样解决了。但将石子投入湖中,虽看似泛不起涟漪,但湖面之下却是暗潮汹涌。
几日後的深夜,崔宜萝正在房中阅书,烛火时不时微微跳动一下,令人心神也随之跳动,难以安宁。
窗外的雪化了,正是万物复苏之时,但夜间仍旧泛着寒意。
百鸟戏花照壁後,忽而绕出一个着雪色锦袍的人影,脚步匆匆地朝卧房而来。
崔宜萝忽地手一颤,书册砸在坐榻上,她却没管,而是站起身来迎上前去。
只见男人眉目之间黑沉得似化不开的浓墨,崔宜萝心中一个咯噔,她知晓开春之後,一向身子骨健朗的皇帝不知为何染了风寒,随後便偶而缠绵病榻,有时上朝都免了,只能在寝殿之中隔着屏风与大臣议政。
而崔齐等人死後,萧铮似没了顾忌,行事越发乖张,议储之事又被频频提起,直到皇帝发了好大一通火,才消停几阵,但到底难掩朝局动荡。
而今夜江昀谨行色匆匆……
下一瞬,果真听江昀谨道:“宫中出了事,我需得进宫一趟。”
他说罢,便去柜中拿了套玄色衣袍,在屏风後换上。
离去前,他忍不住将她抱入怀中,埋入她柔软的颈窝,似是眷恋,又似是担忧:“阿萝,我将护卫都留下了,照顾好自己。”
崔宜萝立刻道:“我在府中能有何事?你让护卫跟着你吧。”
江昀谨只轻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并不言语,显然态度坚决,随後便要转身。
在他踏出房门前,崔宜萝忽而开了口:“夫君,明日早膳做了你爱吃的莲子粥,我等你回家用膳。”
江昀谨身形一顿,有一瞬似乎要转身走回,但被他克制住了。
他低低应了声:“好。”
崔宜萝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院内,才去将床前的琉璃灯点上。
她知道她今夜不可能睡着。
江昀谨很少穿玄色衣裳,他只在去宁州时穿过。因玄色是染了血後最难看出的颜色。
夜色低垂,崔宜萝在房中坐了一夜,也未阅书,只是望着那盏琉璃灯,望得双目灼痛,便看向别处歇息一阵,一边用手轻拨着琉璃流苏。
夜色沉至最暗之後,才缓慢而艰难地迎来日出。晨光熹微之时,院内再度有了响动。
崔宜萝几乎是撞入男人怀中,江昀谨甚至被她撞得身形一晃,反应过来後迅速将她往外推。
崔宜萝被血腥气熏了个满鼻,也感觉到他衣裳上沾着的还未干涸的血沾在了她的衣裳上,但她仍不顾他的推阻,也不知哪来的那样大力道,紧紧地抱着他。
她眼中发涩,就要落下泪来,一边在他身上摸索着伤口,“你受伤了。”
“没有,都是别人的血。”
崔宜萝闻言,这才将泪收了回去,但声音仍带着鼻音,闷闷的:“我不信,你把衣服脱了。”
发端之上传来男人的一声极轻的低笑,“好。”
似是见她实在担心,他也不似从前褪衣那般不自在,回房後三下五除二便将衣裳除去,露出衣裳下仍紧绷着的肌肉。
江昀谨习武,身上自然有些旧伤,崔宜萝前前後後将他翻来覆去看了个仔细,确认他确实没受伤,他皮肤冷白,若受了伤便格外明显,此前她在他身上留下的道道抓痕便是如此。
他衣裳上的血,的确都是别人的。血腥味浓重,足以可见昨夜情势激烈。
从江昀谨口中,崔宜萝才大致了解昨夜事情全貌。
萧铮声称皇帝生病是萧靖暗中下毒,与琼贵妃里应外合,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发动宫变。江昀谨不再辅佐萧靖,却也是朝中重臣,护驾是为臣本分。宫中陷入兵荒马乱,直至黎明前夕才恢复平静。
两方人马都想借机杀了皇帝,顺势上位。但未曾想,竟是一向低调,韬光养晦的三皇子带人将皇帝救下。
成王败寇,大势已定,其他皇子年幼或是势力不敌,皇帝似乎只能将皇位传给三皇子了。
“所以,陛下的病……”
江昀谨答道:“是琼贵妃下的毒。不过萧靖也知道此事。”
皇帝最为信任的人是琼贵妃,也只有琼贵妃才能让皇帝中毒。而萧靖隐而不发,也无非是想等皇帝身子衰败,再借机夺权。
萧铮与萧靖已被关了起来,怕是要落得赐死或流放的下场。唯有琼贵妃,只是被关在自己宫中,派人重兵把守盯着,其中甚至有几分放过的意思。一时之间,让人猜不出皇帝会如何发落这个专宠近二十年,却给自己下毒的宠妃。
崔宜萝心头发沉。
只见江昀谨抿了抿唇,他并不想将此事说出,但到底尊重她的意见:“琼贵妃说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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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章主要是剧情过渡,下章就是xql甜甜甜了[黄心]剧情进展快,是因为这本主要是写xql谈恋爱,所以宫变就不细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