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嘉偷瞄他一眼,见他脸上漾着笑,一副徜徉在自己想象中的模样。她心中不免想:跟个大叔争个什麽劲?年轻时爱而不得,老了就喜欢编造幻想填补遗憾,这类人最固执了,讲不通的。
越看他越觉得处处都透露出古怪,简直不是像是正常人的脑筋。又担忧他说的那个女孩无辜受累,兰嘉还是决定费些口舌规劝,很严肃同他讲:“已经是过去了,斯人已逝,也该试着学会放下了,她的家人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孟士渊见她一本正经,有些好笑地说:“我能对她做什麽?不过是想补偿她罢了。这些年,她跟着那些人,不知过的什麽日子,想必一定闷坏了,假如她是我女儿,我不会让她受这样的憋屈。”
兰嘉愕然,半天不知说什麽好。对别人的孩子,他的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
劝也无用,像块撬不动的陈年老瘢,太顽固。她不想和他交谈了,因而气氛又僵下来。
隔着一面玻璃,里头暖意昏昏,小婴儿恬静地安眠在庇护所里,外面走廊很明亮,近乎惨白的灯光冷冷地投下来,是一种暴露性的当头照射,也有暗藏危险的预示。
兰嘉防御性地抱着胳膊,总觉得身侧的视线像喷火枪一样炙烤着她,一阵一阵地灼痛。
他为什麽还不走?
她略沉下脸,不太友善地望回去:“你也是来看孩子的?”
他这年纪,来看孙辈也不是没可能。
孟士渊微笑,静静盯着她不说话。
来看小孩,其实也没错。
空气比冰河滞缓,住进他视线里的那几秒,兰嘉注意到他眼瞳非常深,常听人说人老珠黄,可他的,却像棋盘上的墨玉棋子,肤白,更衬托那双眼黑得幽深,恐怖的,矿山下深不见底的湖。
这个人绝对称不上难看,但,美得很神经质。
兰嘉往後退了一步,转身想逃了。
“易小姐。”
他声线温醇,叫住她。
她先是一愣,立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怎麽会知道她姓氏?
兰嘉掉过头来。
孟士渊从西服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
卡包?
她摸遍全身上下,不知什麽时候落到他手里的,兴许是在大厅撞的那一下?
“谢谢。”
她刚要拿,他却骤然收回手。兰嘉诧异地看着他。
“既然物归原主,我是否可以索要小小报酬?”
“你想要什麽?”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易小姐。”
“为什麽?”为什麽偏偏找上她?
兰嘉睁大两只惊恐的眼睛。
孟士渊笑纹更深,“你是个很有趣的小女孩。”
你也是个怪异的中年人。
她暗中想。
“我就一定得答应吗?”
“只是提议。”
“不过像我这样快老了的人,不受年轻人喜欢也正常。”
兰嘉腹诽:老不是他最大的问题,如果他能正常一点的话,或许还能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长辈。
见她硬邦邦的态度,孟士渊释然一笑:“也好,你再考虑考虑。以後还会有机会再见的。”
兰嘉含糊地应了,拿了卡包掉头就走。
直愣愣地出了监护室,走到外面走廊上,心脏仍在扑扑地跳。
“兰嘉。”宋青渠从另一头迎面走来,看见她脸色不好,又问:“你怎麽了?是孩子那边有什麽不对?”
“没。”她心不在焉地应道:“没什麽事。”
这时,孟士渊也从里面出来了,闲庭信步,很留意地朝她那边看一眼。
兰嘉背着身,没注意。
面前的宋青渠却忽然怔住了。
那张脸……
他下颌绷得发紧,死死盯住那人离开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把孟叔当疯批处理就行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