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抛出了最後的筹码,也是她最深的渴望:
“若此策可行,能解飞鹰涧之困,保障粮道畅通……王爷可否允惊鸿随行?惊鸿保证,绝不干涉军务,只求一个机会,在王爷需要时,或可略尽绵力,亦……了却惊鸿一桩心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承砚的目光落在顾惊鸿脸上,那里面有震惊,有审视,有对这份洞察力与胆魄的难以置信,更有一丝被彻底打乱了计划的复杂情绪。
顾惊鸿……她的这份眼光丶这份学识丶这份决断已远超他之前对她的所有预判。
长风在一旁已是目瞪口呆,看向顾惊鸿的眼神充满了震撼。
萧承砚负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忽然眉头微蹙,似强压下一丝不适。
片刻之後,他猛地一拂袖,转身面向舆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最终下定决心的冷硬。
“长风!”
“属下在!”
“即刻通知西南,按顾姑娘所述路线丶方法,派‘夜枭’斥候队中最擅攀岩潜踪者,携带装备,连夜出发探查‘老鸦滩’後秘道!半月内必出结果,不得有误!”
“是!”长风精神一振,领命而去,经过顾惊鸿身边时,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书房内只剩下两人。
萧承砚眸色中盛满了威严和奇异的张力:
“顾惊鸿。”
“惊鸿在。”
他微微侧首,冷峻的侧脸在烛光下轮廓分明,眼神锐利如刀,“若斥候回报如你所言……本王允你随行西南。但记住你今日所言——‘绝不干涉军务’,‘只尽绵力’,‘了却心事’!若逾矩半分,或做出任何危及大军之事……军法无情,本王亦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最後几个字,掷地有声,却也气息不稳。
但顾惊鸿听懂了,那既是警告,也是承诺的开始。
巨大的喜悦和沉甸甸的责任感同时涌上她心头。
她对着那个冷硬的背影,郑重地行了一礼:“惊鸿……谨记王爷之命!谢王爷成全!”
擡头时,却瞥见萧承砚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迅速侧过脸去,肩背似乎有瞬间的紧绷,随即传来两声压抑在喉间的闷咳,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那握在舆图边缘的手指,指节却微微泛了白。
顾惊鸿心中一凛,长风那日在宸安居外悲愤的控诉在她脑海中炸响。
「他是烬王,是需要在战场上带领千军丶威慑敌国的统帅!可他现在呢?昨夜那虎狼之药险些要了他的命,如今元气大伤,虚弱至此!若前线此刻有变,若敌国铁骑叩关,他这个样子如何披甲上阵?难道要他拖着这样的身体去前线送死吗?!」
长风不是开完笑,他说的那一兜子话,这麽快便要……成为现实了。
他若真因她而‘分心’出了差错……那後果,她不敢想,也承受不起。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玄汝——她那位医术通玄却又性情古怪的挚友。
也许,趁着这仅剩的一个月时间,帮萧承砚去问一下玄汝,再将南风密匣中的药丸让玄汝看看?她得去一趟药师谷,或许……这也是唯一能帮他的方法了?
她倏然起身:“王爷,惊鸿想……出府一趟,可以麽?”
萧承砚愣了一瞬,没有立刻回应她的提议,而是擡手,从腰间解下一块非金非玉丶触手温润丶雕刻着繁复夔龙纹的令牌,随手丢向顾惊鸿。
顾惊鸿下意识接住,入手微沉,带着他指尖的馀温。
令牌上一个凌厉的“烬”字赫然在目。
她完全愣住了:“王爷……这是?”
萧承砚的目光已重新落回舆图,语气平淡,“本王早就说过,你非王府婢女,是客。”他顿了顿,清晰地说道,“持此令,可自由出入王府内外,畅通无阻。”
顾惊鸿握着令牌的手紧了紧,心中震动。
萧承砚继续道,“稍後我会安排长风,挑两个身手顶尖丶口风严实的,跟着你,护你周全。”
顾惊鸿将令牌双手捧起,往前递了递,神色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顾阁辅特有的警惕和疏离。
“王爷厚爱,惊鸿心领。但此令牌已是重恩,惊鸿万万不敢再受!至于护卫……王爷美意,惊鸿感激不尽,但惊鸿独来独往惯了,身边突然多了人,反觉束手束脚,行事多有不便。请王爷收回成命!”
她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馀地。
笑话,她身上多少秘密?身边怎能放烬王府的眼线?即使知道是保护,也绝无可能!
萧承砚终于再次擡眼,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写满坚定拒绝的脸上。那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她的僞装,看到她心底那份根深蒂固的丶对任何人靠近的警惕。
最终,萧承砚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却并未坚持。他移开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上,声音听不出喜怒:“令牌收着。护卫……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