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客人,我应当称您一声少爷。”虞听说,“如少爷刚刚所说,这些都是必要的礼数。”
燕寻看着他。他的眼神很专注,但青年生了一张冷峻的脸,因而毫无情绪的凝视也极易被大多数人解读出压迫。
“今天是你第一次到访庄园,本应该由我在门口迎接。但家父公务繁忙,让我代为送客,这本就是有所怠慢,如果庄园的人再不重视,就是失了规矩。”
仆人为二人斟好香槟,燕寻举杯:“放心,这是我的管家专门安排的低度数香槟,病人也可以饮用。听说你刚出院,这杯敬祝你身体健康。”
虞听没说话,晃了晃香槟杯,二人隔空示意,各自抿了一口,将酒杯放下。
仆人将前菜送至虞听面前,虞听用刀叉一块米其林摆盘的帕尔马奶酪配海鳌虾片。餐桌上一时很安静,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
“非常美味。”他评价道。
燕寻放下叉子:“虞听,你看起来有些拘谨,像个客人。”
虞听轻哂:“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未来这几个月里你不需要一直这么紧张,这不利于你的疗养恢复。”
虞听的笑容僵住:“未来几个月?”
燕寻:“你家里没有告诉你吗?你我订婚契约存续期间,你会一直住在这儿,直到婚约取消。”
虞听皱眉。新的仆人上来,将主菜呈上,他看也未看,紧盯着燕寻的眼睛,薄唇抿紧。
“我的确不知道这事。”虞听说,“这一定是祖母的主意……”
他深吸了口气,正襟危坐:“燕少爷,老人家从小对我比较溺爱,这次她让我暂住燕氏,拜托你来照顾我,实在多有叨扰,也考虑不周。我家里不缺人照看我的饮食起居。把她的话都忘了吧,吃完这顿饭我就会回家,绝不多逗留。”
“这恐怕不行,你的行李已经在四十分钟前送到二楼套房了。老人家和我父母打了招呼,这事已经定了,就像当初我们的婚约一样。”燕寻说。
虞听脑子里嗡嗡直响。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提及婚约时,燕寻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总是漾起一丝异样情绪。
“先吃饭吧。”燕寻说。
“不,”虞听正色道,“燕少爷,聊聊我们婚约的事。”
燕寻倒也不推辞,他挥手让仆人把所有菜上齐后退出餐厅,接下来的话仿佛已经酝酿了很久,由肺腑自然流出:
“你知道的,虞听,我比你高一年级,你的优秀我有所耳闻,也向来钦佩。你我这种家庭里联姻的确司空见惯,可现在时代变了,这种人生大事不该像交易一样促成,我想以你的品性与见地不会否认这种观点。”
虞听:“你想取消婚约。”
“我想以一个不伤害所有人,也能够让双方家族不失体面的方式,在合适的时间让婚约理所应当地结束。”燕寻措辞十分考究。
虞听哦了一声:“我洗耳恭听。”
燕寻短暂地笑了一下:“我还有一年就要从赛罗米尔毕业,那之后我会进入伊斯特芬军校,这种培育高级将官的学府是不允许单身学员有婚约在身,那样会消磨他们在战场上的勇气和意志。”
“在此之前,我代表燕氏欢迎你来庄园养病,你尽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必客气。相信等到时机成熟之际,你将以一个彻底自由、健康的面貌离开庄园,而那以后,小虞少爷,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只不过……”
虞听终于明白了。
“我明白,”虞听颔首,“我们既需要在所有人面前共同生活,同时也要注意分寸,注意‘必要的礼数’。不能逾矩,不能互相干扰。”
燕寻眉眼微微下压,敛去笑容,黧黑双眸目光凛冽。
良久。
虞听一声轻笑,如一锤定音。
“没问题。”他语气轻松,“不如说这正合我意。别说婚约了,我现在恨不得远离所有的——麻烦人麻烦事。我们一言为定。”
燕寻表情微不可查地松懈下来,但也只是一瞬,随即他露出一个看起来比方才真心了许多的微笑:“多谢。说实话,在这之前我担心过你会把这个提议看做是对你的一种羞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虞听垂眸一笑:“哪里的话。这段时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燕寻再次用银匙敲击香槟杯,仆人们鱼贯而入,燕寻道:“给小虞少爷一份新的——”
“不用了,”虞听摆手,“主菜我有点吃不下。甜品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