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凝视着李溪,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剥开他所有的伪装,看到最真实的内里。
他原以为李溪会顺势将一切推给萧望之。那个嚣张的s级哨兵本就嫌疑最大,也是最合理的挡箭牌。以李溪平日表现出的怯懦和自保本能,这该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可他没有。
这个看似一折就断的小向导,选择了最笨拙,却也最强硬的方式反击。
他用一种近乎自毁的坦诚,将猜疑平等地分给了每一个人。
这不是愚蠢,而是一种洞悉了规则漏洞后的、惊人的聪明。他用这种方式,守住了某种他自己认定的底线。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如同地下涌动的岩浆,悄然漫上韩潮的心头。
韩潮结束了常规的询问流程,室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迈步,一步步走向被禁锢在测谎仪座椅上的李溪。
他的影子逐渐将李溪完全笼罩。
他俯下身,越过李溪纤细的手臂,双手稳稳地撑在了椅子冰凉的金属扶手上,恰好将李溪放在扶手上的手覆盖。
这个姿势,仿佛一个无形的囚笼。
他凑得极近,近到能清晰地看到李溪因惊惧而骤然收缩的瞳孔,能感受到对方那轻微、紊乱的呼吸拂过自己的下颌。
韩潮的面容依旧如同覆盖着寒霜,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李溪。
李溪害怕他看透内心的想法,想要躲避,却被椅子困住,只能虚弱地侧过头,把纤细脆弱的脖颈暴露出来。
韩潮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崩裂的声音。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火上煎熬。
他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身体,漂浮在上空,冰冷沉默地看着自己丑陋的姿态。
“李溪向导,我希望,你已经认真仔细地考虑清楚了。”
李溪在韩潮的身上感受到了强悍的压迫感,此时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只是胡乱地点点头,想要尽快摆脱韩潮的逼问。
韩潮终于直起身,松开了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般后退一步。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在身后的手指,正难以自控地微微蜷缩。
“询问结束,你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冷冽,听不出丝毫异样,转身为李溪打开门。
李溪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挪着缓慢的步子朝外走去。
禁闭室的门再次打开,这次轮到萧望之了。
韩潮坐在萧望之对面,审讯室的冷光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照得更加冷硬。
“萧望之上校,李溪向导已经交代了,薛籁的事,是你做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如探照灯般聚焦在萧望之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破绽。
然而,萧望之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他只是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甚至悠闲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仿佛听到的不是指控,而是一个拙劣的笑话。
“韩潮上校,这种低级的诈供手段,用在别人身上或许可以,用在我身上就有点太幼稚了吧。更何况,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他的话音落下,旁边的测谎仪数据平稳如常。
韩潮的心往下沉了沉,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继续按照预设的问题推进审讯。
“昨天凌晨事发时间段,你在哪里?”
“宿舍,睡觉,你们可以查监控。”
“你是否因为李溪向导的事,对薛籁怀有强烈不满?”
“谈不上强烈,看不顺眼而已。”
“薛籁被悬挂羞辱的事件,是否由你主导或参与?”
“当然不是。他是个a级向导,我尊重他还来不及。”
萧望之对答如流,每一个答案都简洁、直接,逻辑上毫无破绽。
更令人棘手的是,无论韩潮如何变换角度,问题如何尖锐,连接在萧望之身上的测谎仪始终沉默着。
韩潮太小看他了,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欺骗这台精密的机器。
近一个小时的审讯下来,韩潮一无所获。没有证据,没有口供破绽,甚至连测谎仪都无法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