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姨苦口婆心,劝她:“大小姐,你也别怪我多话,这事在家里也就罢了,出了门去,让外人知道,不好。名誉很重要的呀,更何况又是这样的家庭,将来谈婚事,对方又会怎麽想?”
“怎麽,会觉得我不知廉耻?没有道德和礼节可言?”
“我才不在乎别人说什麽,也不会给别人那样说我们的机会。更何况,我根本没想过要结婚。”
“说什麽傻话?”明姨不赞同地蹙眉,“将来都是要结婚的呀,你外婆就只有你这样一个孙辈,她怎麽可能放心得下你?就算联姻,也没什麽不好,挑你喜欢的,也仍旧住自己家,事少清闲,又省去许多矛盾,假使有了小孩子,也姓易,万事自有人替你打理。结了婚你也还同现在一样,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仿佛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将她的下半辈子安排得明明白白。一种莫名的胆寒涌上她心头。
“那我哥呢?”兰嘉简直想象不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会在未来住进他们的家。枕头要分一半给他,餐桌要给他腾出一个位置,就连公司,也要交由他打理。那孟岑筠呢?她忽然産生一种远古部落的强烈排外性,像是有人正无形中,一点点取代孟岑筠的地位,想要将他彻底排挤出去,她感到一阵恐怖的恶心。
“你哥哥?”明姨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他将来也是要成家的,有了家庭,总不好一直住在这里,估计渐渐的,也就把责任移交出去了。”
移交?听起来是要把一件货物完好无损地交到另一方手中。她是谁的责任?又是什麽物件?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不行!”兰嘉想也没想就反驳,“说好做一辈子家人的,都不住一起了,怎麽算家人?”
明姨只觉得她是童言无忌,略诧异,但更多的是无奈,“哪有这样的?这让他将来妻子怎麽想?要闹矛盾的呀。再说了,结了婚他也还是你哥哥,和从前还是一样的呀。”
“不一样。”兰嘉将牙刷往杯子里重重一搁,烦躁得不得了。她实在想不通,一向宠她的明姨怎麽会在这件事上和她有分歧?她不再事事向着她了,兰嘉顿时有种被背叛的愤怒与无助。
见她脸色不好,明姨语气软了些,“好啦,我不提就是,大早上的,咱不生气。赶紧换衣服吃早餐,特地炖了燕窝鱼肚粥,早盛出来凉着,这会儿正好入口。”
她将她头发拢起,正准备扎个低马尾,没成想兰嘉忽然转过身来,凛着一张脸对她说:“下次也不要提了,我不喜欢这样的话。”
似乎没料到她反应如此大,明姨略有些怔愣,然後又听见兰嘉开口,语气比刚才更重:“问题不只出在我一个人身上,如果真要论起来,你也应该找他谈谈。”
兰嘉说完就走了,一点不给人辩驳的机会,其实是怕自己表情失控,让人看见。她心里实在没底气,穿戴好下楼时仍想,孟岑筠会懂的吧?他会理解她的,会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
是唯一希望,也是最後的希冀,兰嘉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来到饭厅。
早餐都摆好了,熟悉的位置仍然空着。他还没下来,很罕见地晚了。
兰嘉没像前几天赌气时那样坐得远远的,她重新坐回他对面。
等了半晌,一身正装的孟岑筠这才姗姗来迟,然而只是路过饭厅,便要急匆匆地往外走。
“哥!”兰嘉急忙站起身,叫住他。
他侧过头来看她一眼,目光却像是被火舌舐到手,又烫又痛,只短暂停留了一瞬间。
“不吃早餐了吗?”她问他。
“嗯,去公司吃。”
他语气疏淡,听在兰嘉耳朵里,生出一层疑窦。
一夜之间,似乎只有她没意识到发生了什麽巨变。
但她终究没说什麽,只让他路上小心。
孟岑筠应了,又望了她一眼,沉沉的,这才转身出门去。
兰嘉如同一件脱下来的衣服,瘫软地滑到椅子上,顿时感觉谜团四浮,阴凉地笼罩在她头顶上,让她又急躁,又恐慌,不知道怎麽办才好。
孟岑筠有事瞒她。
一擡头,却是明姨路过,二人短暂地眼神交汇後,纷纷移开目光。
刚才的那番对话後,两个人像是生出了无形的龃龉,她没再主动和兰嘉攀谈,但视线却是如影随形的,如同精密探测仪,检索,分析,发现异常时红灯闪烁示警。
她忽然意识到,刚才她同孟岑筠讲话时,明姨就在附近了。
监视吗?
怕这个屋檐下又发生越轨之事?
也不过瞬息之间,兰嘉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明姨从老宅来,必然与老宅消息互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的想法和外婆是一致的。
联姻?此前她从未听到过风声,可明姨为什麽会突然向她提?那样顺口就说出来了,仿佛早就默认了似的。
而孟岑筠呢?他知不知道?
假使他知道,却将她瞒得这样严实,难道也同其他人一样默认了这结果,又怕她闹起来不可收拾,这才密不透风地闭口不言,等到时机成熟,再强硬地将她嫁出去?
那之前的承诺算什麽?说好会一直照顾她,问她还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生活,难道都是托辞?是暂时稳住她的借口?
他是不是一早就打定主意要走?
兰嘉阴沉着一张脸,无可避免地去猜忌他。
作者有话说:猜猜哥为什麽洗澡[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