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蛇窟那场近乎毁灭的灾难中挣扎出来后,楚辰在黑狱矿脉的境遇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监工赵德贵看他的眼神依旧充满厌恶,但那份审视和探究的意味淡了不少。一个能在火蛇窟坍塌和地火喷中活下来,却又确实修为尽废、伤势沉重的“废人”,除了命硬,似乎也找不出别的解释了。赵德贵懒得再在他身上浪费精力,只是将他的劳动定额又悄悄提高了一点,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周围的矿奴们,则大多带着一种混合着怜悯和疏远的态度。王虎那伙人没再主动招惹他,或许是被他上次那诡异的“力气”和这次恐怖的“运气”给镇住了,但眼神中的忌惮和隐隐的敌意并未消失。
楚辰乐得如此。他依旧每日沉默地挖矿,上交那越来越难以完成的定额,领取那点仅能维生的饭食和效果越来越差的清瘴丹。但暗地里,他如同一条蛰伏在淤泥深处的鱼,小心翼翼地呼吸,贪婪地汲取着一切可能的力量。
他不敢再像那次地火喷时那样疯狂吞噬,那次的破而后立虽然让他奇迹般地重回练气一层,但过程中的痛苦和凶险,他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他变得更加谨慎,更加精细。
他主要的目标,依旧是那些废弃的矿渣和岩壁中散逸的、微弱的金土之气。火蛇窟的经历,让他对地火毒焰之气多了一丝耐受和掌控,但他不敢过多汲取,那能量太过暴烈,容易引动体内尚未完全平复的混沌灵力,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他只是偶尔在感觉身体能够承受时,才小心翼翼地引导一丝灼热气息入体,用以锤炼那丝微弱却属性混乱的灵力,并潜移默化地强化着经过地火重塑后,远比普通练气一层修士坚韧的肉身。
他现自己对混沌道种的掌控,似乎提升了一丝。虽然依旧无法精细控制吸纳能量的种类和度,但至少不再是完全被动的承受,能够在痛苦达到某个临界点前,勉强中断那种霸道的吞噬。这让他避免了数次因为吸纳过度而险些爆体的危机。
怀中的那块地火晶髓,他始终没敢动用。这东西蕴含的精纯火灵气对他这混乱属性的灵力而言,既是补品,也可能是不稳定的炸药。而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需要资源,需要了解外界的消息,需要找到一条真正能摆脱眼下困境的路。杂役院和矿洞,是信息的荒漠。
他想起曾经听一些老矿奴提起过,在青岚宗外山门与杂役区域交界处,有一个自形成的、由底层杂役弟子、外门弟子以及一些依附宗门的小修士家族旁系子弟交易的简陋坊市。那里鱼龙混杂,是获取信息和处理一些“私货”的地方。
风险很大。杂役弟子未经允许私自离开岗位,前往坊市,一旦被监工或执法弟子现,轻则鞭刑,重则废去修为逐出宗门(虽然楚辰已经没什么可废的了)。但楚辰觉得,自己必须冒这个险。
他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仔细观察赵德贵和执法弟子的巡查规律,摸清了矿洞几条相对隐蔽的出口。同时,他利用混沌道种的能力,从挖出的原矿中,极其艰难地剥离、积攒下了一小撮比普通矿石精华更纯粹些的金属颗粒,大约有指甲盖那么一点。这东西蕴含的灵气很微弱,不算珍贵,但应该能换点东西。至于那块地火晶髓,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带上,见机行事。
在一个月色黯淡、乌云密布的夜晚,楚辰借着夜色的掩护,沿着早已勘探好的路线,如同鬼魅般溜出了黑狱矿脉的范围,朝着记忆中的坊市方向潜行。
所谓的坊市,比他想象的还要简陋。就在一片开阔的山坳里,没有像样的建筑,只有零星几个冒着黑烟的简陋火把和几块散着微光的萤石提供照明。人影绰绰,大多穿着杂役弟子的灰衣或是一些洗得白的普通服饰。摊位就直接铺在地上,摆着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磨损严重的低阶法器残片、颜色不正的丹药、画工拙劣的符箓、一些不知名的兽骨、草药,甚至还有凡俗间的金银器物。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和各种药草、矿石混杂的怪异气味。讨价还价声、低声的争执、警惕的打量……构成了一幅底层修士挣扎求生的浮世绘。
楚辰拉低了从某个废弃矿洞捡来的破斗笠帽檐,将自身那微弱到极致的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混在人群中,小心地观察着。
他先是在几个收购矿石材料的摊位前徘徊,最终用那一小撮金属颗粒,从一个精明的中年摊主那里,换到了三张画着歪歪扭扭纹路的“庚金符”(据称能激一道微弱的金属性攻击)和一小瓶散着刺鼻气味的“止血散”。代价被压得很低,但楚辰没有争辩,他知道自己没资格。
随后,他状似无意地在一个卖劣质灵茶的摊位坐下,花了一块下品灵石买了一碗浑浊的茶汤,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议论。
“……听说了吗?三个月后的外门大比,头名奖励是一枚‘筑基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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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基丹?!宗门这次可真舍得下本钱!”
“哼,再下本钱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杂役。倒是听说,这次大比表现优异者,有机会被选派去探索‘古剑门’遗迹……”
“古剑门?那个千年前一夜之间覆灭的上古剑修宗门?”
“对!据说遗迹外围的禁制最近有所松动,几大宗门准备联手探索。里面说不定有上古剑修留下的功法传承!”
“上古功法……”茶摊上几人眼中都露出向往之色,随即又化为苦涩。那种机缘,距离他们太遥远了。
楚辰默默喝着苦涩的茶汤,心中却是一动。古剑门遗迹……上古功法传承……这些信息,如同在他死水般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他喝完茶,起身继续在坊市中漫无目的地闲逛,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处置那块地火晶髓。直接拿出来太扎眼,他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对象。
就在他经过一个角落里的摊位时,脚步猛地一顿。
摊位很冷清,摊主是个头花白、衣衫褴褛的老修士,蜷缩在那里,气息萎靡,面前只随意摆着几块颜色暗淡的矿石、几株枯萎的草药,还有一张破损严重的、不知是什么兽皮的残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