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照说完,像是有些犹豫,但还是起身来到鹿鸣意面前,为她抚平了宗服的衣领。
“师尊……”鹿鸣意眨了眨眼,她看着眼前女人敛去周身威压,清冷柔和的样子,那些残留在她身上的寒意已经尽数退散了去。
“不过,对于你听到的那些声音,可有什麽规律?”
在一片宁静的氛围中,姜流照又开口问。
突然提到那些声音,鹿鸣意打起了精神,她思索片刻如实说:“并无规律。”
声音多是突然出现的,而且前後并不连贯,极为像那些话本里说的“心声”。
姜流照又问:“除了姬绪云,你还听到了什麽人的声音?”
面对这个问题,鹿鸣意沉默了一瞬。
那个声音确实一直在困扰她,但她仍犹豫着是否要将这件事向姜流照全盘托出。
但无论是沈鸣筝还是萧雨歇的心声,都和魔宗之事无关。姜流照自己的,都更是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权衡片刻,鹿鸣意想着如今当以讨伐魔宗为先,心声这回事真要说起来,等魔宗的事结束之後再处理也是可以的。
于是,她擡眸望着姜流照,回答道:“不曾再有了。”
姜流照深深看了鹿鸣意一眼,随後颔首道:“那你便继续在凌霄阁内歇息着,不要去到凌霄阁以外的地方,我该去处理宗主的事了。”
“是。”鹿鸣意点点头,又赶紧追问,“那师尊,今天阿筝和师姐突然来了……”
“我没对她们设禁制,毕竟是两大家族的少主。”姜流照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走向门外,“而且,依你的性子多半是闲不住的,哪怕有映雪陪着。”
鹿鸣意被说得有点脸热,又有些愧疚。
姜流照这麽体贴她,但她在方才的问题还隐瞒了实情。
如果自己把心声的事情说清楚,又能否帮到师尊呢?
也许自己说清楚,师尊就能来告诉她那些语焉不详的话是什麽意思了呢?
这麽一想,鹿鸣意又忙着站起身,想要喊住已经出去的姜流照。
恰好这时,声音再度响起:
【事已至此,一切当真滑向了最糟糕的方向。为了天下太平,我应当除掉鹿鸣意。】
鹿鸣意的脚步就那麽停了下来。
但她推门的动作没来得及停,双手一推,狂风大雪便自敞开的门扉中吹了她满脸。
刺骨的寒意和身上又泛起的疼痛让鹿鸣意窦然回神,她被冻得立刻关上了门。
有几分消瘦的脊背靠在门上,鹿鸣意滚了滚喉咙,心肺里满是寒气,冻得她近乎失去知觉。
她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是:
师尊怎麽可能对她动了杀心?
鹿鸣意疯狂眨着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脊背压在门板上咯得她生疼,提醒着她此时绝非在梦境之中。
于是,她转而又想,这个声音是否终于露出了它阴险的真面目?
带着“杀意”的话语,其性质已经远超之前听到的任何一句话了。
那个声音是否就是想先抛出几个类似“心声”的烟雾弹,待到她深信不疑之後,再挑起她和周围人的矛盾?
鹿鸣意仿佛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的她在否认那个声音,另一半则已经在思考,姜流照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以及接下来该如何。
该如何?
事关性命,这之中的误会已经是比天还大,还不如直接去问!
鹿鸣意对这个观点深以为然,于是转身再次推开门,又被风雪糊了一脸。
剑峰峰顶上此时可以撑得上是狂风暴雪了,风大到鹿鸣意动用灵力护体也还是像要被吹跑的样子,更不用说雪几乎凝成了冰,打在她脸上生疼。
鹿鸣意:“……”
她师尊对宗主的感情当真是天地可鉴,这冰风刮得她脸实在太痛了。
“鹿——鹿师姐!”
一片白雪中,还有个人像鹿鸣意一样苦苦挣扎着。
祁映雪几乎是扑了过来,由于她还在引气入体阶段,灵气根本无法护体,脸上已经被冻得通红,鹿鸣意见状赶紧将她扶住,用自己那点稀薄的灵力将她护住。
寒冷褪去些许後,祁映雪大口喘着气,紧紧抓着鹿鸣意的手说:“鹿师姐,大事不好了!好丶好多人在剑峰下请令,要丶要师尊处置你!”
鹿鸣意:“……?”
鹿鸣意实在想不到,自己本就已经非常凄惨的境地,还能再往下跌几层。
正如她之前所想的那样,盛夜作为太清宗的宗主,哪怕病重,也不会突然死亡。
更何况随便哪个人,只要长了眼睛,看到盛夜的遗体,还有她脸上狰狞的表情,都会觉得这位宗主是死于非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