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她擡眸看了鹿鸣意一眼,还是先轻声问:“姬绪云想要引你过去,这麽重要的事,当年你怎麽没提起?”
“我……”鹿鸣意眉头也蹙起来了。
这不是她当初故意没提起,而是根本就不知道。
很多信息和线索,是方才那一场梦,给了补充。
鹿鸣意甚至想,她似乎通过这场梦,窥探到了当时姬绪云的视角。
这或许和她中午时做的那个混沌的梦是一样的事,但她在犹豫,是否要和姜流照说。
这种灵异离奇的事,又和魔宗丶和姬绪云,还有五色石沾边,如果告诉姜流照,对方又会如何?
会不会前生那档子事要再重复轮回一遍?
鹿鸣意不想再重蹈覆辙。
见鹿鸣意一时没搭话,神色也不大好看,姜流照自己的心又先悬了起来,她尝试把声音和神情放温和些,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你之前便提及过,在这安魂香下你的梦似乎有些异样。那麽,如今真正点燃一根香,你梦到的过往,又是否会出现偏差和不同?”
姜流照素来言简意赅,说出去的话都是由对方去琢磨,像如今这般一次又一次补充丶说明和解释,当真是极其罕见。
连她自己都不大习惯。
鹿鸣意也考虑到了姜流照所说的,她抿了抿唇:“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再用一遍香。”
“不可。”这回,姜流照的话非常干脆果断。
她擡眸静静注视鹿鸣意,说:“你方才已经近乎是梦魇了,现下正是神识脆弱之际。神识珍贵,若再在梦中遭遇什麽,又该如何是好?”
鹿鸣意看着那双在黑暗中,流淌着平和潮水的眼睛,也知道对方说的都是正确的。
“现在,先把你已经梦到的异样整理清楚,再说其她的。”姜流照接着说,“除了你方才说的,姬绪云当年存了刻意引你过去的目的外,你最後还梦到了什麽?前面,你一直都好好的。”
提到最後的梦境,回忆起那个滚烫的吻,反倒是鹿鸣意有些不大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不是什麽很好的回忆。”她只是这样模糊说了一句。
姜流照却是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回避和敷衍,眸光有一瞬的黯然。
心头也一点一点地,被榨出了几分酸涩。
曾经,鹿鸣意对她交付着最真切且深重的信任,听到心声那般诡秘的事,她也主动告知,向她寻求帮助;她自己,也潜意识地享受这份信任。
然而,她辜负了那样热诚的信赖,换来了如今被处处怀疑的苦果。
这是她应该承受的。
姜流照垂眸看着自己依然握着鹿鸣意手腕的手,感受着对方身上已经褪去冰凉的温热体温,如此想着。
她依然还是放轻着声音:“那便不提。先想想梦的其她内容吧。”
鹿鸣意现在虽然动不动就讥讽姜流照几句,但在正事上,似乎还是会下意识地按照对方的建议去处理。
只是思来想去,梦境里多出来的,关于姬绪云角度的细节,似乎都是逃不开的地方。
她又去看姜流照,望着女人眼中比起方才,似乎多了某些深沉的丶零碎的情绪,再度想起那个问题:
我是否要把这件事告诉姜流照?
而姜流照,被鹿鸣意那带着犹疑的丶些许防备的眼神,看得心中更酸痛,面上却还要尽可能地保持一贯的淡然:“如果梦的事,你实在不想提也可以算了。毕竟,那些都是你的回忆。”
那些都是……关于沈鸣筝的回忆。
得姜流照这麽一句话,鹿鸣意反而想,就算姜流照觉得她有什麽异样,如今这个关头,必然也是以魔宗和五色石的事优先,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无法来考虑她。
她斟酌片刻,说:“这次做的梦,和中午那个短暂的梦,异样的地方是不一样的。”
姜流照原本有几分黯然的眼眸,因为鹿鸣意态度的转变,而微微亮了起来。
她原本就优雅的身形,也下意识地调整了些许,想要更好地去听眼前人的话。
“中午的梦,我觉得好像是在我原本的回忆里加入了某些东西;而方才做的梦,却像是在我自己的梦里,又填充了一些内容。”鹿鸣意垂眸,思索着,“就像多年前姬绪云化身周雨来的那个晚上,我好像……听到和看到了一些我之前毫无印象的内容。”
“你看到了姬绪云?”
姜流照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不是意外,而是掺杂了几分紧张的凝重。
“是。”鹿鸣意做了决定就决议直说,“但我也在想,会不会是这安魂香对我来说有某些特别的作用,是我自己的潜意识补充了这个梦境?所以我想再试一次。”
“不行。”姜流照再度果断反对。
这次她还瞥了一眼已经熄灭的安魂香,加了一句,语气略有急促,“之後,你也不要再用这个香。”
过往她们还是师徒时,姜流照对于鹿鸣意的言行不赞同时,也会如此果决提醒。
但如今她再这麽说,无疑是有些越过了两人之间安全距离。
果不其然,哪怕知道姜流照这般反应,多半是事出有因,但鹿鸣意还是长眉蹙起,那双灵动的眼中,被尖锐的冷意所覆盖:“哦?长虹剑尊有何高见,这麽急着下命令?是又觉得我会被什麽东西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