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棣低下头,沉声道:“幸不辱命。”沈宜兴嗬嗬喘着粗气:“你是个好的!”陈若萱上前,从穆念白手中接过沈宜兴,神情凝重地为她把脉。穆念白看着她沾满鲜血的双手,眼神微微一动,不由得疑惑地看向崔棣。崔棣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三小姐,我哥哥刚刚为您生了个女孩!”太女的喜事“朕的好女儿。”……她有女儿了。这个消息是一个天降的惊喜,一下子砸到穆念白身上,她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穆念白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崔棣拉着她的手,声音微颤,又高声重复了一遍。“三小姐,您有女儿了!”仿佛是为了与这个好消息相衬一般,遥远的东方渐渐升起一抹明亮的曙光。破晓的晨光想一柄锋锐的长剑,刺破了包裹着她们的,沉沉的夜幕。穆念白再三确认了这个消息,终于长呼一口气。只是碍于陈若萱还在拼尽全力救治沈宜兴,她就不好高兴得太明显,只是嘴角却忍不住的向上微勾。她语气含笑:“都说好事成双,有崔棠这一桩喜事在,陛下定能安然无恙的。”被困在亭中大半夜,总算传来一个好消息,团团围绕在穆念白身边的将军们也面露喜色。太女有了后嗣,这确实也是一桩天大的好事。且据崔棣的禀报,城中虽有骚乱,也已经被宋好文和城中义士们控制住了,虎贲营也已接到了调令,不多时就能进城镇压动乱,维持稳定,宫中各处反叛的侍卫也不是禁军们的对手。处处都是好消息。唯一叫她们揪心的,就是沈宜兴仍然意识模糊,虽能口齿不清地吐出几句不清不楚的话证明自己还活着,但看着她灰败的脸色和青黑的嘴唇,她们实在不敢放松下来。无数的目光,投向了沈宜兴。一滴滚圆的汗珠顺着陈若萱的鼻尖滑落在光滑如鉴的地面上。陈若萱缓缓直起腰,正面迎上众人灼灼的目光。将军们锐利的眼神浪潮一样压向这个年轻的医者,陈若萱神情虽然凝重,语气却自信极了。“情况虽然危急,但我能治。”“只是陛下勇武,还需诸位将军帮忙,在我施针帮我按住陛下。”穆念白看了眼崔棣,崔棣会意,自觉和叶问道一起,一前一后,按住了沈宜兴的手脚——整个湖心亭中,有能耐按住神志不清的沈宜兴的人,也只有她们两个了。陈若萱语气镇定,继续吓着命令:“还需取些蜂蜜、绿豆汤、红糖生姜水来。”穆念白虽然不解,仍然派人照做了,又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问陈若萱:“可确定陛下中的什么毒了?”陈若萱颔首,一边往沈宜兴身上扎针控制毒素蔓延的速度,一边擦着汗解释:“是。”“陛下牙关紧闭,四肢麻痹,手脚抽搐,脉搏紊乱,呼吸急促,像是中了服用了草乌头、马钱子一类药物的症状。苏氏既说是从狄戎处得到的毒药,那应当就是狄戎贵族们常用的毒药,将西域草乌头、马钱子与当地的一种黑背蜘蛛毒混合起来,能在短时间内麻痹经脉,致人心跳骤停,呼吸衰竭。”陈若萱其实也有一些惊奇,苏氏为了成事,用的药量是十足十的,换成寻常人,毒死两个都还有剩余。也不知沈宜兴是天赋异禀还是如何,这么大剂量的毒药喂下去,不仅没死,竟还能保留着一点隐约模糊的意识。“臣在扬州时见过这种毒药,说来也巧,当日用毒之人,似乎正是苏家的姻亲。”一切都说得通了,扬州城那么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出现什么都不稀奇。穆念白追问道:“这毒可有解药?”陈若萱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有是有,只是药材难寻,且就算是有药方,如今被困在湖心亭中,也找不齐全药材。”说话间内侍已经将她索要的几样东西带来了,陈若萱用力撬开沈宜兴的唇齿,先灌了一壶温水进去,用筷子抵住沈宜兴舌根,深深浅浅地按压。“先让陛下将胃中残余的毒药吐出来。”陈若萱额头冒汗,努力许久,沈宜兴终于有了动静。她从牙缝间发出一阵阵意义不明的低吼,喉间一阵滚动,陈若萱适时掰着她的肩膀,让她面朝地面。沈宜兴“哇”一声呕出一口腥臭的消化物,紧锁的长眉终于换换舒展开来。陈若萱俯身检查地上的污物,面露喜色,显是松了口气。穆念白凑上去问:“如何?”陈若萱用银著翻捡着地上几块未被消化的炙鹿肉,指给穆念白看:“毒就是下在这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