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那我呢!”
柳鹤眠突然凑过来。
孟姝推开他,“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别处太危险了。”
柳鹤眠不服气地瘪嘴:“我可以保护好自己,而且将军府有什麽危险的。”
他嘟囔着坐下,“孟妹妹,你今天也看见了,关键时刻我还是很有用的……”
扶光听着,轻挑眉头:“你们今天遇见什麽了?”
柳鹤眠嘴快,刚要说,却被孟姝暗暗掐了一把,瞬间疼得止住话头,想起回到客栈前她的叮嘱来。
“刚刚碰到影鬼的事情,回去不要告诉扶光。”
“为什麽?”柳鹤眠不解地追上前头女子的步伐。
他手上摇曳的火光拉扯着投映出两人的影子,乡间小道上,浅草疏疏,乱云压着低星,前头隐约传来人声,再走不过多久便要进城了。
孟姝没应他。
过了半晌,女子才幽幽出声,她收好银绣,垂眸掸了掸手上的灰:“反正鬼怪已经解决了,我们也没受伤,告诉他不是徒增烦恼?”
也是。
柳鹤眠点了点头,还是孟姝想得周到,还是别让扶光担心了。
虽然他可能会冷着脸嘲讽他们。
屋内灯火通明,见他发怔,扶光皱着眉看过来:“怎麽了?”
柳鹤眠顿时回神,眼珠子不自然地转了转,干笑道:“没什麽,没什麽……”
“他今日打听有功,”孟姝适时接过话头,打笑道:“若非他巧舌如簧,那窦家坡的大娘还真不一定告诉我们冬袅的住处。”
“不仅如此,我们柳大师差点给自己做了桩媒。”
柳鹤眠向来脸皮厚,今日在窦家坡还不觉得什麽,现下孟姝一提,他倒後知後觉的脸皮发烫。
“我那不是权宜之计吗!”他结巴道。
闻言,扶光也笑了,有些无奈地摇头。
……
夜晚的京城浸在靛青色天幕里,飞檐上高高翘起的瓦兽吞着月华,城门落了千斤闸,漆黑的天云映着巡夜禁军火把的红光,像条苏醒的赤蟒沿着皇城根游动。
护城河中漂着几盏荷花灯,凉风酿起,烛泪把粼粼波光都晕成胭脂色。
大小街巷的青砖缝里钻出薄雾,漫过“夜中明珠”彻夜未收的酒旗,打更的梆子撞碎铜壶滴漏,惊起屋脊上假寐的乌鸦。
其中一间屋内,一盏油灯静静地燃烧,火光微弱却执着,独自缥缈于黑暗中。
窗外的月光透过纸窗洒进来,落在床榻上,碎银漫漫,给床榻上眉头紧锁的女子渡上一层薄纱。
孟姝彻夜难眠。
她翻了翻身,继而又撑身坐起。
细碎的烛火绕过她的眼,于瞳孔中留下点点微光。
她擡起右手,微光渗过她的指缝,照在她的脸上,葳蕤光亮给她清丽白皙的脸庞洒下阴影。
单薄里衣顺着她擡手而落,纤细的皓腕上银羽轻盈,栩栩如生。
掌心中与影鬼交战留下的伤口早已不见,孟姝皱了皱眉,脑海里浮现的是那道突然迸发的青芒,以及鬼怪那爆裂开的残影。
应是羽袅契的作用吧。
窸窣的摩擦声自静谧的屋中响起,孟姝重新躺下,于幽暗的烛光下睁开眼,一双乌亮的眸子毫无倦意,正侧身想着什麽。
当初在湘水镇,苏娘子曾告诉她,银羽内有扶光一缕神力的加持,会在遇到危险时保护契主。
想来应该就是这样。
孟姝忽地叹了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心中思绪却百转千愁。
可苏娘子下一句话是什麽来着?
关于这银羽,她当时就听了一嘴,後面也没好意思问扶光,总感觉遗漏了些什麽。
罢了罢了,今日定是银羽中的神力发出那道青光的,难不成,还能是她自己?
孟姝自嘲笑笑,翻身躺好,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闭眼睡下。
……
楼下街巷的包子香早已飘到“夜中明珠”来,翌日,孟姝一推开门,便见外头柳鹤眠颓丧着个脸站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