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一动,忍着身上疼痛艰难起身,刚要下榻,却被端着药碗走进的游音怀拦住。
“殿下!”
看见她醒了,游音怀又哭又笑的,最後怎麽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
有了六百年前的惨状在前,这一次,每个人对她的苏醒都格外庆幸。
“扶光呢?”孟姝拉着她问。
见游音怀神情一变,方才还在女子唇边的笑意一僵,本就虚弱的脸色在此刻苍白如雪,她抓着游音怀衣角的手开始颤抖,袖子落下间,右腕上空荡荡一片。
那片银羽不在了。
……
人间四季的变换总是很快,第二年春,是个枯木逢春的明媚时节。
孟姝自北方开始,一路南下。
她去了西疆,将梅花剑穗亲手交给了沈禛,虽然在渡鬼之战前,她已传信告诉他苏素死讯,可当亲眼见到这枚剑穗时,向来强大冷面的将军忍不住泣不成声。
她还去了龙麒城,拜访了柳鹤眠,恰巧碰上柳舒云的婚期,还在那喝了杯喜酒。
经去年事变後,他当时手举三清铃,守护一方城池的事迹已经传遍天下,并传的玄乎其神,说他有通天之能,手中铃铛能上达天听,下问鬼神。
不管如何,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天下闻名的“柳大师”,并于年初组建了“扶鹤堂”,招收子弟,授风水八卦之术,将《易经》发扬光大。
票号“熹微”的生意也越来越热闹,许是托了柳鹤眠的福,现在的“熹微”比起当年的“留盛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掌柜柳舒云,事业红火,更是成了龙麒城衆女子的表率。
话说回来,柳舒云与她的夫君是在七夕邂逅时认识的。
孟姝在喜宴上见过他,与柳舒云很是登对,满心满眼都是她,柳舒云亦是愈发开朗漂亮了,那种溢出来的幸福是装不出来的。
席间柳鹤眠喝得有些醉了,想来也很是满意这位“堂姐夫”,话头不知怎的,一时间就转到孟姝身上。
“孟妹妹,若是扶光在,你们现在也该成亲了吧……”
话音戛然而止,他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呸呸”两声,又罚了自己两杯酒,似又觉得不够,正欲再饮时,却被孟姝拦住。
她笑着看他,眉眼间没有悲伤,只有知足:“没关系,我会等他。”
她和扶光都还活着,她有什麽好不知足的呢?
只可惜,扶光要比她贪睡些,许是这长久以来的神生责任太累了,导致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长,长到现在都没醒来。
她不过是早他一步,不着急的,等等他就是了。
反正他也等了她很多年。
辞别柳鹤眠後,她还去了京城。
在那里,她与沈褚礼见了一面。
现在,他是愈发有着帝王风范了,将这人间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喜乐,对他这个宁玄帝爱戴有加。
见她孤身前来,沈褚礼还有些意外:“扶公子怎麽没来?”
孟姝摇头轻笑,什麽也没说,可沈褚礼仿佛明白了。
他没说话,只是轻叹。过往那点蠢蠢欲动的情意在瞥见她眼底神色时,又蓦然收回。
一个人的心里只有一个位置,而在她那,已经有人生根发芽。
临走时,孟姝送给了他一个礼物,许是为了答谢渡鬼之战的相助。
纸条被缓缓展开,年轻帝王站在昭华宫里,看着上面的字,眸色触动间,复杂情愫被他永远隐藏下。
“三年之後,南方东位临逢灾涝,此乃大劫,此劫若渡,後民心定稳,国运昌盛。”
从京城离开,孟姝还顺着水路,去了趟褚镇。
林敬已在年初过世了,岑娘和罗六叔也先後离去,林家老宅彻底空下,听邻里说,林敬在生前将林宅租了出去,租人是个长得极俊的外乡公子。
孟姝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兰子舟。
当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敲响那古朴素雅的宅门时,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门後,惊喜地唤她:“孟姝?”
孟姝一愣,旋即笑了。
听他讲,他也是刚来褚镇不久,这一趟也是为了润色他的《神鬼录》,还说要将她和扶光的新事迹写入书中,除此之外,还要多写些人间的百姓。
经渡鬼之战後,兰子舟发现,原来凡人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此战若非柳鹤眠他们在人间相助,怕是没那麽顺利。
孟姝点头,目光却神游至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