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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松鼠鳜鱼（第1页）

东海波涛，渺茫万里。

离了仙灵岛，宁一一与张小云二人，便真个似那离巢的燕雀，恣意邀游于天地之间。宁一一虽经脉滞塞，无法吸纳天地灵气，但其肉身历经地煞魔气千锤百炼，强横无匹，举手投足间自有开碑裂石之威，等闲妖邪精怪，近身尚且不能，便被她随手打了。单论这肉身神通之凌厉，怕是已隐隐过了身旁已是上清境界的张小云。

然而，她心底深处，终究是存了一份遗憾。自幼见惯了师长同门御剑青冥、道法玄妙的潇洒姿态，自己却只能凭借双腿行走大地，那份对天空的向往，如同细微的藤蔓，早已悄然扎根。如今，靠着张小云那仿佛取之不尽的各式符箓，她终能体验那翱翔之乐，虽不如自身御物来得灵动自如，却已是解开了她多年的心结。

每每贴上那“飞天符”，感受气流托举身躯，离地数丈，俯瞰山川河流在脚下蜿蜒，她便忍不住绽开笑颜，那明媚灿烂的模样，竟比春日阳光还要耀眼几分。她时而故意飞得歪歪扭扭，引得张小云紧张注目，时而又如乳燕投林般猛地扎下，在他无奈又纵容的目光中，大笑着落入他早已张开的怀抱。

伤既大好，心结亦解，宁一一便恢复了那跳脱飞扬的本性。在外人面前，她或许还有几分魔神之女的疏离与威仪，但在张小云身边，却惯会撒娇弄痴，将他吃得死死的。想吃什么，想去哪里，只需扯着他的衣袖，软语相求，或是故意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等他来管，张小云便是有千般道理，也只剩下一句“好”。

张小云性子沉稳，话不多，却将所有的温柔与耐心都给了她。他的储物袋，依旧是宁一一的移动宝库，四季衣物、各地零嘴、新奇玩物，应有尽有。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甚至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口渴疲倦之前，便已递上清水，寻好歇脚之处。半年来，两人携手，看遍了江南烟雨，塞北风沙，踏过了无数名山大川，红尘万丈。

这一日，两人行至苏州地界。尚未入城，便见城外不远处的空地上，黑压压围了一大群人，喧闹之声远远传来。一面丈许高的大旗迎风招展，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比武招亲”。

宁一一好奇心起，拉着张小云便凑了过去。她身法灵动，加之人群见这红衣少女明艳逼人，气度不凡，身旁的青衫男子虽沉默寡言，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竟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让二人轻易便到了圈内。

只见场中一座临时搭起的木台，台上一位身穿鹅黄劲装的少女，手持长剑，英气勃勃，眉眼间带着几分傲色，正是林家堡的千金林月如。她方才似乎正在斥责天下男子，言语犀利，引得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宁一一听得有趣，她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对这般泼辣直率的女子倒有几分欣赏，正想对张小云评论几句，却见人群一阵骚动，一个穿着布衣、相貌还算清秀的少年跃上了台，口中嚷着：“谁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偏要试试！”

那少年，赫然便是李逍遥。

宁一一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恢复如常，只是握着张小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张小云感受到她的细微变化，低头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反手握紧了她，传递着无言的安抚。

台上，李逍遥与林月如已然交手。林月如家学渊源，剑法精妙，而李逍遥身法鬼魅，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在间不容之际避开攻击，偶尔反击一招，亦是凌厉非常。两人剑来剑往，斗得甚是激烈，引得台下惊呼连连。

宁一一静静看着，目光掠过李逍遥那与半年前相比已然成熟坚毅了几分的面庞，心中并无太多波澜。那段朦胧的情愫，早已在仙灵岛的生死相依、以及这一年多来与张小云的朝夕相处中，随风散去，只余下一丝淡淡的、对过往的唏嘘。

最终，李逍遥觑得一个破绽，以一招精妙手法，险险胜了林月如半招，将其束的金铃挑落。

台下顿时哗然。

林月如又羞又恼，粉面通红，指着李逍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而李逍遥似乎也有些怔忡，看着手中那枚金铃，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一一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台上的纷扰，转而仰头对张小云嫣然一笑，明眸之中光华流转，将所有前尘旧事尽数抛开。

“云哥哥，这里好生吵闹，我们进城去吃松鼠鳜鱼，可好？听说苏州城的这道菜最是出名。”

张小云低头，望入她清澈见底、再无一丝阴霾的眼眸，心中一片温软平和，点头应道：“好。”

两人悄然转身，离开了这喧闹的是非之地，将那比武招亲的喧嚣与过往的云烟，一同留在了身后。

苏州城，醉仙楼。

宁一一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面前精致的瓷盘里，那条色香味俱全的松鼠鳜鱼只剩下了骨架。她拍了拍并无丝毫变化的腹部，眉眼弯弯：“云哥哥，这鱼真不错，明天我们还来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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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云看着她开心的模样，眼中带笑，自然地点了点头：“好。”他伸手入怀，准备结账，神色却微微一顿。指尖在储物袋中探寻片刻，最终只摸出了几块散碎银子，放在桌上，出轻微的脆响。

那跑堂的小二眼尖，一看便知这点银钱远远不够，脸上热情的笑容顿时僵了僵，虽未直言，眼神却已带上了几分审视。

宁一一何等敏锐，立刻察觉不对，凑近张小云，压低声音问道：“云哥哥，钱不够了？”

张小云面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尴尬，点了点头。这半年来，他带着宁一一游山玩水，但凡她多看两眼的物事，无论贵贱，他几乎都想方设法买下，那看似寻常的储物袋里，堆积的各色物件足以开一间杂货铺子。他自幼在青云门长大，下山历练也多是以斩妖除魔为主，何曾真正为金银俗物过愁？此刻方才觉，这黄白之物，竟也能难倒英雄汉。

“都怪我，买太多没用的小玩意儿了。”宁一一眨了眨眼，非但没有懊恼，反而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云哥哥，你别急，我想起个熟人，就在这苏州城，咱们找他‘借’点去！”

“熟人？”张小云微感诧异。

“对啊！”宁一一站起身，拉着他就往外走，边走边兴致勃勃地说道，“大概一两年前吧，我自己溜出来玩，路过这苏州。有个不开眼的家伙，见我……嗯，见色起意，想动手动脚，被我顺手给料理了。结果冒出个叫林天南的大叔，好像是那家伙的什么长辈，非要替那人出头，凶得很呢！”

她说着，还挥了挥拳头，仿佛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我那时候脾气可没现在好，差点把他胳膊都给打折了！不过后来嘛……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看他好像挺有钱的，府邸修得跟个小王宫似的。走，咱们找他去！”

张小云听得哭笑不得，心中却也安定下来。他自是相信宁一一有分寸，不会真个去抢劫，既然她说“借”，那便去看看吧。

两人问明路径，不多时便来到了林家堡外。但见朱门高墙，气派非凡，门口家丁肃立，果然是一方豪强的架势。

正欲通传，却听得堡内正堂方向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激烈争执。宁一一与张小云对视一眼，皆是修为高深之辈，耳力非凡，隐约听得什么“比武招亲”、“言而有信”、“娶我女儿”之类的话语。

宁一一好奇心大起，也懒得通报了，拉着张小云，身形一晃，便如清风般掠过那些寻常家丁，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正堂之外。

只见堂内气氛凝重。主位之上，一位面容威严、气势沉雄的中年人端坐，正是林家堡主林天南。他面色不豫，目光如电，正逼视着堂下一名布衣少年——李逍遥。而李逍遥身旁，站着一位容颜清丽绝俗、气质空灵的少女，正是赵灵儿，她此刻紧蹙着眉头，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看着争执的双方，不知所措。

林天南声音沉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你既在擂台上胜了小女，众目睽睽，岂能儿戏？我林天南一言九鼎，这门亲事，定下了！”

李逍遥一脸焦急，想要辩解，却又似乎碍于什么，难以开口。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一个悦耳动听，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调侃意味的甜美声音，清清亮亮地自堂外传了进来，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林大叔，两年不见，你这爱好……是从强抢民女，改行拉郎配了呀？”

话音未落，一红一青两道身影已并肩踏入堂中。

红衣少女明艳如火，笑容灿烂，仿佛将阳光带进了这沉闷的大堂；青衫男子沉稳如山，默立其侧，目光淡然，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小觑的气度。

不是宁一一与张小云，又是何人？

林天南闻声先是一怒，待看清来人，尤其是那个笑吟吟的红衣少女时，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混杂着惊讶、忌惮，还有一丝……仿佛骨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微妙感觉。

堂内众人，包括心急如焚的李逍遥和担忧的赵灵儿，目光也都齐刷刷地落在了这突兀出现的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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