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在他手下被震得摇晃,发出哀鸣。
他当然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他被阮柒刻意提醒,深知自己前前后后一切尽落对方眼底。
他像铜镜一样发出一声哀鸣。
这声音引来了看守藏书阁的小弟子秋棠。
“春山先生!春山先生?奇怪……”
秋棠拾级而上,找寻那两位访客的身影,竟然遍寻不得。
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暗室外徘徊的脚步声让李无疏惊惶地咬住了手腕。
秋棠却并不知晓,一墙之隔的地方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阮柒却硬生生掰开了他的手,将他紧紧抵在镜上。
“你可以出声,他听不见。”
他猛地摇头,按在镜上的手指屈起到变形。
阮柒又在他耳畔道:“你可以呼吸。”
李无疏这才大张着嘴无声地呼吸。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一声破碎的呜咽不可抑制地泄露出来。
“也可以叫我师尊。”
深沉挺进让身前的人猛地一震。
阮柒禁不住轻叹一声:“抱歉,生疏了些,现在才找到。”
光透过书柜栅缝,正打在李无疏侧颊上,让那张圣洁的脸透出一点朦胧和迷离。
暗室外的小弟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李无疏汗流浃背,意识近乎溃散,遵着本能发出一阵阵战栗。
阮柒抚摸他濡湿的头发,想到钦天监地牢那个执拗少年,反复不断地质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离开?为什么要受人掣肘?为什么忘不了他?
为什么呢?他怎么就不懂?
因为他爱他胜过一切。
玄狐揽琴
过了霜降,天心宗的气候更加苦寒。
冰冻十里,滴水成冰。
寻常人来到此处,早被冻成棍子。修道之人有真元护体,倒能抵挡一阵——除了太微宗门人。
李无疏回想从前,哪次出天心宗不是带伤而归。
此番故地重游,又是另一番心境。
不过这次他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千年参丹备好了,貂裘斗篷也早围上了。
毛茸茸领子簇拥着雪玉一张脸,冰天雪地里更显昳丽。只是那双眼睛被一条白绫蒙着,遮去了小半张脸,仅瞧得见鼻梁的模糊轮廓。
白术说等到李无疏双眼的热毒消化完,就是痊愈。
热毒若不消,他倒还不敢踏足此地。
“回头见了我,她们又要叫我做貂。你说我这回若是穿了件兔裘斗篷,这群狐貍还能认出我吗?”
阮柒小心牵着他走在冰面上:“你不怕被捉去吃了。”
李无疏想起那顿全鸡宴,陡然一身寒意。
狐貍不止吃鸡,兔也是极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