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游船事故前前后后伤亡数百人,暂且不提那夜游船死伤溺亡的贵族子弟。
光是造船坊的监工以及工匠就有数十人,更别提还有三公主迁怒怀疑杀死的那些制造烟花的人,数目恐怕不会少。
这么多条性命,结果罪魁祸首竟然只是禁足反省半年,尹星觉得自己离开大理寺挺好的。
从廊道而过,尹星其实想不太明白常少卿已辞官多日,怎么突然良心发现选择以死上书狗咬狗*。
待尹星来到库司柜前,取出腰牌,其间两小吏取出银锭,热情恭敬道:“小尹大人,您这么早来领俸禄,今夜要去哪消遣快活?”
说话间,小吏食指摩挲,讨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尹星娴熟的移开视线,探手将小盒递给小吏,而后双手捧住沉甸甸的银锭掂量,才又拿回小盒,弯眉灿烂笑应:“谢谢!”
说罢,尹星转身就走,脚步轻盈跃动,生怕慢一步就怕会被讹诈血汗钱!
库司的小吏们被这白净清秀的笑弄得有些晃神,待回过头望着飞快离开的身影,满目匪夷所思,总算是明白这位穷酸贵族公子的名号由来。
整个大理寺办差跑腿的小吏,还没有一个人能从这小子手里讨得半个铜板,太抠门。
黄昏日落,尹星将散发银白光辉的银锭摆在案桌,一手执笔写着信表达自己有钱啦,打算提前邀请玄亦真端午出游,好询问时间安排。
很快,尹星把信交给辛管事,早早沐浴,甚至已经在提前考虑准备收拾搬别院的物件。
夜色朦胧,尹星将银锭整齐摆在枕旁,一块块的摸摸,才安心闭上眼,迷糊间想起当初吴世杰说有一份诬告自己的血书,现在也不知真假下落。
不知为何,尹星冥冥之中觉得这件游船事故结束草率而蹊跷,很多事情无从解释。
大公主既然已经在游船做手脚,又杀害造船坊监工盗窃图册,那就基本完成杀人灭口的线路。
可烟花的事,三公主亲自证实掺假,并且重伤毁容,所以连公主相看盛宴都没有露面。
这条烟花的线索比游船要隐匿的多,基本后续没有任何破绽。
如果不是三公主言之凿凿,可能所有人都只会觉得烟花只是意外点燃游船。
思绪繁杂间,尹星睡意深沉,没有再多想。
水榭之外,残月低悬,静谧处,月移星转,深墙园内,满是绿藤花株的别院主屋,其间层层门道之内,侍女们添香退离。
待将各层门中将环扣系合,铁环声于寂静处方响起,格外空幽冷寂。
而内室悬空烛台摇曳光亮,朦胧熏香如云雾缭绕,玄亦真独身卧在榻旁,一身月白内裳裹住曼妙体态,乌发柔顺瀑泄,如蜿蜒绸缎般叠于身侧,美目低垂望着信纸上欢快字句,指腹轻触,清丽眉目间映出浅浅涟漪,娴静温婉。
可蓦然间玄亦真神态变化,蛾眉紧蹙,美目凝滞,身形蜷缩,视线落在手臂血肉下攀爬之物,额旁薄汗映出繁密冷光,光滑乌发紊乱落在耳颈,如蛛网般裹挟玉白玲珑身段,气息低沉而压抑,似是忍受无尽的痛楚。
多名侍女静守门道之外,女官春离面色微沉,视线落在其间传出偶尔的异响,脚步移动却又畏惧停顿。
现如今章华公主使用的药量,每日都在剧增,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药,迟早会难以抑制病情,一旦失效就会被反噬,痛苦不言而喻。
浓黑如墨,夜色中的花房,绿条藤蔓宛如锁链般,牢牢攀附屋瓦梁柱,寻求支柱与攀附。
天光微明,冰冷链条声起,门环渐开,侍女们退离,女官春离独自入内,视线落在满地鲜血,惊骇顿足!
骄阳高升,尹星没想会收到玄亦真难得的回信,满心期盼的拆开,结果却是被回拒端午邀约。
而且玄亦真也没提搬别院的事,尹星倒在矮榻睁大圆眸努力张望短短两行字,昨夜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失落,掌心摸着亮闪闪的银锭,根本想不明白缘由。
上回明明都已经受到惩罚,玄亦真她向来温柔好说话,应该不会斤斤计较的呀。
可玄亦真既然说忙碌,很显然尹星没有理由追问她。
于是尹星无所事事的颓靡躺两日,终于还是决定去别院找玄亦真,哪怕不出去游玩,至少看看她也是好的。
或许玄亦真是生病了呢。
于是尹星牵着小乖出庭院,特意撑了把伞遮太阳,以免满头是汗去见玄亦真。
不过频频有人侧目观望,尹星被看的实在不好意思,只得收起伞。
刚从街道拐角,尹星望见许多车马穿过,手中握紧缰绳避让,视线瞥见马车挂的小牌。
才发现都是些名门望族,连三大世家的马车都奔着一处,让尹星想起当初曾看见夏侯世家公子从别院出来。
而三公主又曾说玄亦真在举办宴会,许多人都争先参加。
尹星鬼使神差的牵着缰绳跟随浩浩荡荡的车马拐角,一路来到名为广白园的园门。
这个地方据说世家贵族喜欢来聚会,皇亲国戚也时常出入,尹星听大理寺官员们闲聊提及,都说贵的要死。
“站住,小公子贵姓?”
“我姓尹。”
园门小厮看着尹星一脸坦然的模样,狐疑翻阅名册,蹙眉道:“园内被贵客预订,非宴请不得入内,你小子赶紧走,别挡道!”
尹星望着园内楼阁亭台林立,有些不死心,翻身下马,特意让开道,同小厮问询:“哎,这里是章华公主设宴请的地方吗?”
小厮傲慢的斜眼打量出声:“怎么,你也是仰慕章华公主而来?”
“没有,我是章华公主的朋友。”尹星莫名面热的解释。
“章华公主的朋友,你看我会信吗?”小厮嘲笑的应声。
尹星无奈,只得牵着小乖往园门外退远,随之发现有不少人看乐子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