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苏阿婆丶陈阿公和淑惠婶三人出于谨慎,趁着星夜无人之际,仔细巡查了一圈河岸,发现并斩杀了无数蛇形异物。
直到河面晨雾被血沫染成腥臭红色,终于追根溯源在巷尾找到了护国大阵被水草掩盖下的大窟窿。
窟窿之外,庞然大物隐没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双灰白色的眼睛。
无数黑中泛红的毒蛇从它眼睛中弹射而出,一部分扑向窟窿边缘啃噬着,试图将护国大阵撕开更多裂隙,另一部分则游向康乐河底,试图去摧毁界碑。
三人迅速上报拉响警报,鏖战死守,终于在天亮前等来了援兵。
但,护国大阵外,入侵者也盘桓集聚成数万之衆。
战争,一触即发。
巷子口的芳芳杂货铺被紧急征用,临时改成了战略部署室。
所有货架被移开,一张大桌摆在屋中间,四周墙壁上墙上更是挂满了花城地图。
警报拉响後,根据《异物局管理条例》,异物局驻花城第一大队队长苏桂芬全权接手军事指挥权。
苏阿婆持剑站在最前面,她衣角丶脸颊还残留着敌人的血痕,满身肃杀之气,却坚定又柔软地望向自己的同伴。
这一个多月来,内患不断,他们没有休息过一天,却在接到外敌入侵的消息时,又不约而同握着武器,义无反顾地奔赴战场。
他们或年轻如朝阳,或沧桑像落日,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疲惫,眼神里却满是坚毅和一往无前的决绝,挺直的身影扎在信仰和责任的土壤中,凝聚成一座座不朽的丰碑。
都是令人骄傲的好孩子。
苏阿婆忍下盈眶的热泪,用纱布裹紧手上伤口,站起来指向花城地图,“战事已起,没有退路,正面迎战才是上策。”
“谨慎起见,我将布置三条防线。”她用剑沿着勾勒出旧城区轮廓,“此为第三道防线,在此布设防御隔绝阵。此道防线如被突破,迅速向上京求援,并转移群衆。”
“王成军,你是分管後勤和各部门协商的,你带人立马着手去办。”
“第二道防线是临河北巷,”苏阿婆点着地图,划出康乐河河岸,“河底是护国界碑,不容半点闪失。”
“王忠,你战力最高,潜入河底誓死守护,碑在人在,碑亡人亡。”
“河面巡逻则交给宇文静和封秋,你们一个主战,一个擅长搜索,调配争锋舟封锁河面,不要逃出漏网之鱼。”
“最危险的第一道防线,”苏阿婆扫向陈阿公和淑慧婶,“则由第一小队负责去守。”
“诸位,请同我一起,不死不退。”
“不死不退。”
“不死不退。”
“不死不退。”
衆人的呼喊汇聚着点燃了人类最原始的团结丶勇敢和善良。
灾难和战争撕碎了河山,摧毁了家园,但不屈意志却如星火燎原般在雨夜筑成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只为庇护身後的万家灯火。
屋外,暴雨倾盆,雷声轰鸣,狂风呼号着将碗大的树干折断,护国大阵外更是如黑潮般不断涌来的入侵者。
屋内,人类意志却如苍天大树,撑起一方安宁和稳定。
苏白赶来时,为这幕场景感动,却也从心底感到害怕和惊慌。
她不想自家阿婆上战场,不想阿婆去赴死,她只想要阿婆永永远远地陪着她。
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可她从来只有阿婆。
小时候,苏白好奇问过自己的身世。
每到这个时候,阿婆就会开始编故事,一会说她是从垃圾桶捡的,一会又说她是家里鸡蛋孵出来的。
可苏白不傻,她在家里偷偷翻出来过收养证明。
她清楚知道,自己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所以,苏白总是喜欢半夜溜出去。
钓青蛙和夜观天象都是借口,她就是想看看苏阿婆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出来找自己。
可苏阿婆从来不找,也从不担心。
每次她被送回来了,苏阿婆也只是给她煮上一碗海鲜面,把她的脏衣服洗干净。
很长时间,苏白总觉得阿婆不爱自己,却又为阿婆无微不至的爱护和照顾所动摇。
于是她就想,爱不爱的都是虚的,一日复一日的陪伴才是实打实的。
可现在,就连陪伴都要被夺走了吗?
世界上再也没人爱她了吗?
苏阿婆隔着人群,望向苏白悲切哀伤的双眼,将人拎去了杂货店後门。
後门临水,沿着水面出去,垒了几块大石头和小棚架,遮风挡雨的同时,一眼望过去,也将康乐河尽收眼底。
“这边危险,你不该来的,”苏阿婆戒备扫过四周环境,确定安全後,才将目光落在苏白身上,“待会自己回去。”
苏白吸溜了一下眼泪,倔强沉默着不肯答应。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麽从小到大,我见你晚上出去不回来,从来也不担心出去找找吗?”苏阿婆握着剑,摸了摸苏白脑袋,“告诉你答案,作为交换,乖乖离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