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不会吧。
他只会恼怒,恼怒向来温顺的伴侣竟敢当衆让他丢了面子。
所以沈晖星现在才冷遇着裴寂青,不管不问,像钝刀,一寸寸凌迟着这段关系。
他大概有把握裴寂青会低头。
若是从前裴寂青低头也就低头了,将委屈咽成一声温软的道歉,可是这次他却怎麽也不想了,他骨血里像突然生出一根倔强的刺,怎麽也不肯再弯下脊梁。
他这些年选择了最保险的方式留在沈晖星身边,他把自己修剪成最妥帖的模样,像株被驯养的植物,只按Alpha的喜好生长。
乖巧丶温顺丶毫无威胁——他以为这样就能永远留在沈晖星的馀光里。
可“不忠”这样锋利的罪名,还是轻易就悬到了他头顶。
原来再完美的顺从,也抵不过Alpha与生俱来的猜疑。
无论是平日里熨帖的柔情,还是那日失控的掌掴,在沈晖星心里都激不起半分涟漪——就像石子投入深潭,转瞬就被吞没得无影无踪。
裴寂青从来就不是那个能让他破例的人。
不管是那个温柔体贴的Omega还是那个扇他巴掌的Omega,都在他心里占据不了任何空间。
前者省心,後者生气。
没有例外也没有特殊。
裴寂青胸腔里偶尔会翻涌起酸涩的愤懑,可是他知道爱是这世上最强求不得,挽留不住的东西——尤其是对沈晖星这样永远居高临下的人而言。
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谎言丶阶级丶权力丶那些根深蒂固的傲慢。
沈晖星站在云端,而自己不过是对方偶尔垂怜时,才会低头瞥见的一抹尘色。
于是每周与魏迹的会面成了裴寂青难得的喘息。
他们谈论工作,回忆下城区斑驳的旧事,回忆裴寂青的母亲徐明珠女士,因为他们有共用的出身,可以讲的太多。
裴寂青望着玻璃窗上魏迹的倒影,忽然觉得对方比自己勇敢得多。
至少魏迹能坦荡地活在阳光下,而自己至今都不敢向沈晖星剖开那段往事。
“你妈妈应该很开心,”魏迹的指尖轻轻摩挲杯沿,"你嫁了个体面的Alpha。”
裴寂青垂下睫毛,在拿铁拉花逐渐坍塌的泡沫里轻声应道:“……或许吧。”
他不知道九泉之下的母亲会作何感想——那个一生要强的女人,是会为儿子攀上高枝而欣慰,还是会为他心碎。
魏迹不再提裴寂青何时和沈晖星离婚的话。
直到有一天裴寂青接到了许泽的电话,这次不知为何许泽的语气没有了过往的公事公办,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太太,沈先生易感期到了,您能来一趟吗?”
又是这样。
裴寂青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
他忽然很想笑——沈晖星究竟将他当作什麽呢?一个随传随到的安抚工具?一剂缓解痛苦的抑制剂?还是说,只有在被本能折磨时,那个高傲的Alpha才会允许自己想起这个合法的配偶?
沉默在通话中蔓延,像一潭死水。
直到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沈晖星沙哑的低吼:“不需要他过来!”
下一秒,忙音骤然响起。
“嘟嘟嘟——”
机械的提示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一旁的张姐叹了口气:“何必呢?太太您的发情期怎麽熬?沈先生的易感期又怎麽过?”
裴寂青张了张嘴,抑制剂三个字还未出口,突然被一个惊悚可怕的念头击中——他的发情期,迟迟未至。
他原本也在等待这个契机,在他的发情期和沈晖星易感期契合上的时候。
等情潮翻涌时沈晖星的拥抱,等信息素交织时不用言说的和解。
他们向来如此,把难堪的对话都融化在肌肤相亲里,让欲望代替道歉,让缠绵掩盖裂痕。
裴寂青比谁都清楚这样的相处究竟有多麽病态。
可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扭曲畸形,他早已习惯了低头示弱,习惯了用身体代替语言。他不知道正常伴侣该如何沟通,就像不知道该如何在沈晖星面前挺直脊梁。
但此刻,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攫住了他的呼吸。最近他确实贪恋Alph息素的味道,却异常清醒——这不是发情期的征兆,而是像——怀孕。
裴寂青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心跳如擂鼓般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