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薄薄的检查单在裴寂青手中微微发颤。
一个多月了——白纸黑字写着这个事实。
五年婚姻,从二十四岁到二十九岁,裴寂青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方式迎来一个生命。
医生又问他留下吗?
裴寂青留下一句我回去和我的Alpha商量一下而後就落荒而逃。
停车场里,他坐在驾驶座上久久未动。
车窗外的树影婆娑,像极了那些在他心头摇曳的念头。
要留下吗?他真的有权决定吗?如果这个孩子将来平庸无奇,一定会特别明显吧。沈晖星会用什麽眼神看这个不够优秀的孩子?又会用什麽眼神看他?
当裴寂青的电话再次响起,许泽提到沈晖星易感期状态糟糕时。
电话那头,向来公事公办的许泽竟罕见地犹豫了:“……先生其实很想您过去。您生日那天,沈先生是推掉了所有行程回来给你过生日。”
那声音顿了顿,许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他也很後悔。”
裴寂青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颤。
许泽从不曾说这样感情用事的话,作为沈晖星最得力的秘书,许泽向来像他的上司一样克制而理性。
裴寂青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了,他胸腔里泛起一丝隐秘的期待。
如果沈晖星能低头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他就愿意将这些年所有的隐瞒和盘托出。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而现在——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这个意外的生命像一簇微弱的火苗,却莫名给了裴寂青推翻一切的勇气。
裴寂青的手轻轻覆上小腹,大概他是除了他母亲之外,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存在。
他不想这个生命也被这样对待。
于是他登上了去往外地的飞机,舷窗外云层翻滚,许泽在机场接到他时,沉默地接过行李,递来的房卡在掌心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推开门的瞬间,浓烈的红杉木气息如潮水般涌来,将裴寂青整个人浸透。房间里窗帘紧闭,昏暗中只能看见床上隆起的身影。
裴寂青走近,酒店屋内设施齐全,窗帘被拉得很严实。
许泽说沈晖星已经打过抑制剂的话音犹在耳畔,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狠狠钳住——
手腕就被攥住,只有被握的人才知道,那力道有多大,裴寂青整个人被床上扯,那力道大得惊人,裴寂青整个人跌进床榻,被Alpha滚烫的体温包围。
“怎麽才来。”沈晖星的声音里压着易感期特有的焦躁,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熏得裴寂青面皮发红,激起一阵战栗。掌心下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震耳欲聋,仿佛一头亟待进食的猛兽。
而裴寂青是他对准的食物。
沈晖星往下含咬他的脖颈,齿尖抵上他後颈时,裴寂青突然挣扎起来,被迫仰起脖子,推拒着他:"等等!老公等一下!"
他瑟缩着躲避,混乱中指尖又一次擦过Alpha的脸颊,虽然掌风都没有,更不觉得疼,但是裴寂青这幅抗拒的模样还是让沈晖星皱眉,骤然停下,他猩红的眼底满是不解和焦躁:“不做你来干什麽?”
沈晖星每个字都像冰锥,往裴寂青心口上扎:“怎麽?现在连碰都不让碰了?”
裴寂青头顶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浑身发冷:“……你叫我来就是做这个的?”
沈晖星像是兴致缺缺一般起身,嗓音透着喑哑,大概是被易感期折磨得不轻:“不然呢?”
那种语气好像在反问裴寂青在说什麽多馀的话。
裴寂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这趟来得多麽自作多情,他没想到许泽有一天也会学会骗人,可他仍旧像是自我凌虐一般轻声开口问道:“沈晖星,你当初娶我是不是只为了这个,百分之九十?”
沈晖星不懂裴寂青又在闹什麽,现在居然直呼他的名字,明明之前的事他还没给他一个解释,如今已经给他一个台阶下了,到底裴寂青还想要怎麽样?许泽说他日日在家以泪洗面,沈晖星才答应让他过来的,不然没有他,裴寂青的发情期会很难过。
裴寂青跟他不一样,他是受过严苛训练的Alpha。
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没有尊严的Alpha吗?
“不然呢?”同样的反问,沈晖星开口说,“我不希望有一天我的Omega出现丑闻,上次的情况我不想再看见。”
黑暗成了最好的保护色,藏住了裴寂青瞬间决堤的泪水,如果沉沦是漫长的,这一刻的清醒比任何疼痛都来得痛快残忍。
五年的温存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幻梦,裴寂青沦陷得彻彻底底,而对方始终清醒如初,沈晖星想要一个像花瓶的Omega。
裴寂青说:“你不会再看见了。”
沈晖星“嗯”了一声,下一刻他俯身想要重新抱住裴寂青,却被推开,连带着那无处安放的信息素一起。
裴寂青下床:“……老公,许秘书说你打了抑制剂了,我相信凭你的意志力易感期也不是什麽难事吧,毕竟结婚前你控制得很不错,我让许秘书再给我开一间房,这屋里臭死了。”
沈晖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