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裹着几分不耐,还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纵容。
裴寂青背对着他不说话。
婴儿提篮里的小家夥正打着哈欠醒来,粉嫩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这几日褪去了红皱,渐渐显出玉雪可爱的模样。
车门一开,裴寂青便迅速缩进角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
保姆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坐在後方的车辆里,柔软的织物包裹着那个幼小的生命,随着车身轻轻摇晃,很快又睡着了。
这些日子,两个大人只顾着赌气较劲,对着襁褓里的小生命,只唤着"“宝宝”。
车窗外光影流转,沈晖星忽然开口:“该取个小名了。”
裴寂青说:“不知道。”
“好,就叫之之。”
裴寂青心想这也太随便了,反驳说:“……不行,叫小南。”
她在南安出生。
沈晖星:“我偏要叫她之之。”
裴寂青气死。
当轿车缓缓停驻,裴寂青推开车门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
张姐站在雕花铁门前,院子里人影绰绰,每一张转过来的面孔都带着令他熟悉,一眼看过去,让人无端瘆人得慌。
沈晖星说过的话在耳畔回响:以後场地由他提供,群演由他安排。
此刻裴寂青才真切体会到这句话,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牢笼,只要他踏入半步,就会沦为这场戏里提线木偶。
沈晖星的手臂不容抗拒地环住裴寂青的肩膀,将他半拥着带进屋内。保姆亦步亦趋跟在身後,手中提篮里的小生命成了全场目光的焦点。
沉睡一路的婴儿此刻睁开双眼,被抱出来的时候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裴寂青抱着她。
沈晖星将手机递在裴寂青。
裴寂青疑惑地看着他。
“继续你的表演,炫耀你拥有的一切——丈夫,孩子。”
裴寂青看着沈晖星,落地窗外的暮色漫进来,给这场荒诞的团圆戏镀上一层金色的假象。
当天裴寂青沉寂多时的社交账号突然更新,上传的照片里,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只粉嫩的婴儿小手,配文“我的幸福”,将那些沸沸扬扬的离婚传闻生生压成粉末。
关于沈晖星信息素适配度造假的旧闻正被逐步洗刷,调查结果称那不过是贪腐案馀孽精心设计的陷阱。
真相来得恰到好处。
这已是裴寂青能做出的最体面的反抗。在沈晖星眼里,这些不过是需要时间解决的麻烦。
“够了吧。”裴寂青将手机扔到一旁,机身在茶几台面滑出清脆的声响,他仰头陷进沙发里,闭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疲惫的阴影,“我累了。”
从前不会觉得累。
裴寂青从前做这些事的时候是很兴致勃勃的。
现在他们好像位置调换,裴寂青站着冷眼旁观这场戏,沈晖星主导这场戏。
那之後沈晖星要求所有的生活都要和以前一样,他让裴寂青给他做饭,熨衣,在衆目睽睽之下捧着食盒出现在军部给他送饭,这些裴寂青都忍了,他做得那麽难吃,他都不知道沈晖星怎麽吃饭,当着那麽多人的面,沈晖星甚至要求让裴寂青亲他。
仿佛他们仍是恩爱眷侣。
裴寂青有一天受不了说:“代价呢?”
沈晖星皱眉:“你说什麽?”
“我的酬劳,演爱你真的很累,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我们此刻是在相爱吧?”
沈晖星在房産转让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裴寂青面无表情,俯身在沈晖星额头落下一个吻:“谢谢老公。”
窗外暮色四合,将两个貌合神离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沈晖星想裴寂青陪他演,裴寂青就陪他演。
不久後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暮色中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光斑,沈晖星手指在拍卖目录点了点,侧首贴近裴寂青耳畔,开口说:“你拍下来,然後当衆说送给我。”
裴寂青一开始不为所动,甚至在内心翻起了白眼。
沈晖星:“回去之後就放在你的名下。”
裴寂青于是举起竞价牌,拍卖师的声音在会场回荡,槌声清脆,于是他和沈晖星这场恩爱戏码当晚被推向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