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工具霎时掉落一地。
司染人往地上一软,意识也随之模糊。
涣散间最後发出的声音是:“草草哥哥……”
*
司染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所有人都跟她说,李雨弃死了,掉河里死的。
十年前的小乡下,野塘野河数不清,连安全标志都没有,也有出过事的小孩,但仍然抵不住孩子们偷偷去河里玩。农村的大人们活多,家长们管不过来,孩子都是放养的。
尤其是李雨弃,他那个养父不回来的时候,就他一个人住,更没人管他。
说是下河游水死的,可司染不信。
她的草草哥哥水性那麽好,在水下能憋气两三分钟,经常这样吓唬她,虽然被骗过好几次,可她每次都会再上当,哭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李雨弃就像一条鱼儿似的,从河里冒出头来,向她摇手里抓的大鱼。
“丫头,晚上给你烤鱼吃!”
李雨弃烤的鱼特别香,是用木棍架着,用生火点着真烤的,他技术特别好。
可何艳雨不让司染去吃,说脏。
村子里很多孩子的家长也都不让他们的孩子跟李雨弃玩,因为他没上过学,是他们嘴里的“野孩子”。
但司染总是会偷偷跑出去,跟李雨弃有约定好的暗号和秘密基地。
在那个小窝里,司染度过了她最快乐的童年,直到12岁,李雨弃不再出现在那里。
每个人都说他死了,可司染没看见过有他的墓碑。
农村人死了都有一片土坟,一个坟头挨着一个坟头,司染曾经半夜的时候偷偷跑去找李雨弃的坟,吓得把嗓子都哭哑了,回去还挨了顿打。
可真的没有李雨弃的坟,他也许没死的念头就从那时候种下了。
所有数年後的一夏,她再次从京北踏上了回浽县的路,因为有个发小说,在浽县看到了一个长得像李雨弃的人。
可没想到,那一路上手里的草莓蛋糕翻了,她也遇到了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坏事,却始终没能再遇到草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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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的时候,入目是剔透的吊瓶和浓重的消毒水味。
“染染,醒了?你可吓死我了。怎麽就出车祸了。”
司染又闭上眼睛,晕了一会儿再睁开,看到萍萍的脸。
“萍萍?”
司染动了一下,却觉得全身被抽了力气一样,软绵绵的。
“你严重贫血,别乱动,好好休息。”
司染睁着眼睛,待意识回笼,恐惧感一瞬将她包围。
“斯野!”司染喊声异样,一下子抓住萍萍的手,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他没事。”萍萍连忙安慰她,“霍言他来看过你了,这会儿又去照顾斯野去了。都没事。”
“都没事吗?”
“没事没事。”萍萍道,“你说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可怎麽办,你以为你女英雄啊,那种时候还敢往回跑。”
“放心,他俩都是皮外伤。斯野被浓烟呛到了肺,也在这个医院住院,不过都说没什麽大碍。”
萍萍拍拍司染,把她被子提了提:“好好休息,两个大老爷们有什麽值得你操心的,你自己身体才最弱。”
司染眼角一润,点点头。
没事就好。
“对了。”萍萍有些为难,“你别怪我,你当时那个样子真把我吓坏了。所以我就打了阿姨的电话,她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啊?”司染一惊,撑着就想坐起来。
何艳雨身体不好,从浽县到这里转大巴车都得三辆,十分不容易。
“对不起,染染你别着急。”萍萍一个劲道歉。
司染怎麽会怪她呢,只是……
“萍萍,能拜托你一件事吗?能不能去接一下我妈,她没来过京北,也不认识路,我担心她一个人出什麽事。”
“没问题,就是你这里一个人可以吗?”
司染摇摇头:“我没事。”
人现在虽然还是浑身没有力气,但也不到虚弱得让人照顾的地步。
“那你有事去喊霍言,斯野的病房就在你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