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染手里还提着一袋烤鸭,另外一只手攒着一堆脏纸巾还没来得及丢,一时不知道怎麽去接他手中的纸巾,烤鸭塑料袋却被斯野拎了过去,手中被重新换成了一张雪白的面纸。
他穿着一身西服,提着烤鸭模样十分违和。
司染看着他这张脸,两行晶泪顺着滚下,砸在了男人青筋微凸的手背上。
更像他了。
*
这场哭得太狠,司染纸巾擦了几下,感觉满脸狼狈。
“跟我来。”
斯野带她来到一处高档的咖啡厅,他进门亮了一张卡,服务生便很礼貌点头。
他应该是这里的高档VIP,入店後一路径直向前,刷卡进门,有一间专门的咖啡屋空出来给他。
“自己去洗一下吧。”
司染去了盥洗室,看到里面一次性毛巾等用具俱全,不禁再次感慨有钱人享受的生活品质真的是普通人连想象都无法想的。
擡头看向镜子里的女人,面容憔悴之馀,不仅眼睛红肿着,鼻头因为哭泣也通红一片,十分难看。对比斯野那张完美的脸,司染已经不太想出去再跟他站在一起了。
司染洗了半天,脸是干净了,可是素白得像个鬼。
她从包里拿出BB霜涂了一下,遮了下哭红的鼻子,又涂了层浅浅的唇釉,总算勉强能看。司染以前上学的时候不化妆,但毕业以後在‘茜西画室’代课,萍萍就不让她再素面。司染也同意她的理论,买了一些新手化妆品,平常出门包里会常备。
弄好一切後,再次习惯性洗一次手,店里的一次性擦手巾刚好用完,司染便去烘手机那烘干。
“嗡嗡”声刚一响起,斯野蓦地冲了进来,语气冷冽:“别用那个,用纸擦。”
司染猛地收手,轰鸣声戛然而止。
斯野蹙着眉,眸色一片阴郁。
“擦手巾没有了。”
“那就不擦。”
斯野转身离开,脸上表情不是太好看。
司染想起霍言曾说话斯野不太能听轰鸣声,上次在斯禾家里洗手,他也是不用烘手机。斯禾家里那个是静音烘手机,声音不大,他当时听到肖宁烘手时候好像也是脸色不好看。
可司染不敢问什麽。
现在是白天,白天的斯野,拒人千里之外。
从盥洗室出来,斯野已经等在门口,看得出耐心即将被耗尽。
他言简意赅:“去一趟派出所,要录个口供。”
意料中的程序,司染点了下头,顺势把被他搁在旮旯处的烤鸭照旧提着。
“扔了吧。”
“我自己拎着。”
司染不舍得浪费。
斯野眸色微提,显得不太喜悦她这个做法,但到底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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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烤鸭上了卡宴车,司染才觉得她这点劲较得有点过火,又有点没意思。
卡宴车里带路边买的已经冷了的烤鸭,本来就不相称。就像这一车子的人,本来就是两个世界,她坐在其中也是不相称。
斯野一上车便电话没停,一直在接。
他休息这几日积压住不少事,这会儿翻倍地找上门来。电话全不避人,就让司染这麽听着,但她也听不懂什麽。
听不明白内容,却听懂了另一样东西——鸿沟。
他电话里冒出的专业名词,她甚至都无法跟着复述一遍出来。这让司染忽然觉得,是她单方面把“斯太太”几个字想简单了。
他需要的是一个夜晚伴眠的床友,以及名义上的夫人。
是不可能从心里真正在乎她的。
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她也给不了再多的东西。无法在商场上同他有共同谈资,更没办法融进他所在的圈子。
其间,斯野还接了一个德语电话,流利得发音很养耳。司染闭着眼睛听甚至会误认为是霍言在放广播。
再睁开眼的时候,车窗外威严警局的标志把所有乱飞的思绪拉回。
车门打开的一瞬,司染把烤鸭扔进垃圾桶,又有点释然,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舍不得浪费食物的少年是停留在时光里的李雨弃。
他们再像也仅是身材和长相,斯野永远不是李雨弃。司染也永远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斯太太”。
斯野不会真拿她当太太一样在乎,她永远不会真的把斯野当成李雨弃,这本来就是一场压在心底的饮鸩止渴。
她留在他身边一定有她的价值。
他在她眼前,也总比看不到的好。
那是她年少时候入骨的情感,有朝一日不告而别,不知所踪,不明生死,叫她怎麽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