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样,肖宁小时候是不是像我?一看就是美人?”
斯禾把照片放在自己脸旁,学着小婴儿相片里的表情做了个同款。
司染圆瞳睁大,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却又觉得实在匪夷所思。
斯禾点了下头:“你很聪明,都能猜到了。对,肖禾不是什麽文曦的远方亲戚,她是我的女儿。”
“我18岁那年生了她。”
斯禾转身,双手扶在栏杆上面,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看到朦胧的晚隅山掩在云层中。
她慢声慢语地讲了一个根本都不美好的故事,脸上却一直带着淑婉的笑。
听完以後,司染总算明白一点,为什麽向玄会说“斯家没有一个好人”这样的话。
当年18岁的斯禾同一个文艺青年一见钟情,男人长她12岁,是作家,也是盲人。斯禾倾慕于肖漾的才华和人品,爱得义无反顾。
明知道斯家不会同意他们的感情,斯禾小心翼翼地瞒着这段关系,却依旧被季时愿发现,将他们强心拆分。并以肖漾家人威胁,逼迫他立刻成婚娶了别人。肖漾不得已跟斯禾分手,可谁都没想到,性子看似温婉的斯禾在年纪轻轻的18岁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要跟肖漾有一个孩子,哪怕分开。她用了一点手段,实现了这个愿望。
计划得逞之後,肖漾很难受。他不能对她负责,却要了她的清白。可斯禾说,把决定权交给老天吧,如果这一次没有,那以後都没有。如果有了,那是老天让我们有的。
18岁的斯禾真的怀了孕,她远赴德国留学,瞒着所有人生下了肖宁。
彼时,肖漾成婚一年,因为是盲人,所以找的妻子也是一个残疾人,两人不能生育,商量好如同朋友一样共度一生。
斯禾知道斯家容不下肖宁,却没想到斯家动作比她想象中要快,心也比她想象中要狠。
他们抢走了襁褓里面的肖宁,送去了孤儿院。
斯禾再次找到肖宁的时候,她已经六岁了。这时候她才得知,肖宁先天性耳聋。怕斯家再把肖宁送走,她重新联系了肖漾。
夫妻俩都是好人,很快接受了肖宁。
本以为总算尘埃落定,可命运始终爱起波折。肖宁10岁那年,肖漾夫妇俩车祸,当场身亡,她再次成为孤儿。
至此之後,文曦帮忙打着掩护,就这麽带着肖宁长到今天。
肖宁始终不知道斯禾的身份,以为就像文曦说的那样,她是远方的表阿姨。
斯禾淡淡地说完所有的事情,没掉一滴眼泪,仿佛故事的主人不是她。
“怎麽样,这就是我们斯家,很震惊是吗?”
司染垂睫,静默几秒之後,倏尔擡脚上前,抱了抱斯禾。
她不知道怎麽表达当时的感受,但她知道,斯禾应该需要人抱一抱。
因为曾经她也有过这种时候,很想很想有个人可以抱一下。
一直淡然的斯禾,在这一抱之後,美丽的眼瞳里初时讶异,而後很快蒙了一层水雾。
她反手拍了拍司染的背,压抑多年的情感到底宣泄了出来,声音终于变了哭腔。
“你这个小丫头,斯野从哪把你找来的。”
*
平台的风吹得耳边呼呼作响。
司染看着斯禾举着小镜子擦掉眼泪,又拍上粉饼,妆容一丝不差,重新变成先前矜持优雅的样子。
她原先以为斯禾是那种豪门富家千金,高高在上,犹如神女,却想不到她背後的故事这麽曲折。
“小宁很少能有这麽信任的人,我看的出来,你们有缘分。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可怜可怜我,帮帮小宁。我想让她能愿意说话。”斯禾淡淡笑着,话里姿态放得很卑微,面上却依然从容优雅。
刻在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她做哭哭啼啼示弱的事情。
“我有私心,一般找来的老师,即便拿钱办事都不会用心。所以我想跟你套套近乎,让你对小宁好。”斯禾把心思说到明面上,坦荡又自然。
司染听着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反倒理解她。
年少为母,没给肖宁健全的身体,又没有看好她,斯禾心里一定有愧疚。愧疚越深,自责越大,她心里纠葛的东西其实不少。
“我会尽力的。”
斯禾一笑:“终于敢跟我说话了呢。”
司染抿了抿唇,还是有点拘束。
但如斯禾所说,当你知晓了另一个心底最深的秘密,信任的桥梁真的就会无形中建起。
面对斯禾,她现在没有那麽陌生疏远的感觉了。
没有心理负担,就没有社交障碍。
“作为交换,给你讲讲斯家的事吧。想不想了解斯野?”斯禾眼波流动,勾了勾唇,“你们是不是还不熟?”
司染被她问得心口一紧,手指向掌心握紧,不知道她是怎麽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