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妤睁开眼睛,还是否认,“我只是觉得,这时候三人在同一屋檐下难免尴尬,不想空耗精神。”
“那不就是谁都躲了嘛。”
姜妤觉得这话不大对,她并没有想刻意躲开谁,可好像又的确是这麽回事,无大所谓地笑了笑,搂住芳枝的腰打盹。
两人到了庄子里,才发现里头已经有人在忙碌,裴疏则的亲随侯在院中,看到姜妤,快步过来,“殿下吩咐修葺东厨,泥瓦匠人已经找好了,姑娘且等等,这几日就能用上。”
他说完招手,左右提了一套器具上前,“这是虎形竈,营里行军做饭的家夥,有釜有甑,装上就能使,殿下知道您爱给孩子们做些小食,特地叮嘱卑职给您拿过来,东厨修好前姑且一用。”
铜竈虎头虎脑,还真有些可爱,姜妤儿时也见过这东西,只是没这麽精致,“有心了。”
亲随道,“殿下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他见姜妤面色微冷,垂首告罪,“卑职多嘴了,厢房已经收拾出来,姑娘自便吧。”
说话的当口,芸儿已经欢欢喜喜扑过来,“姐姐,你来啦,一天不见我就超级想你。”
姜妤露出笑容,伸手揉芸儿的小脸。
芳枝看出姜妤状态不佳,将小女童拉到自己怀里,“芸儿只想苏愈姐姐,就不想我吗?”
芸儿最会撒娇,扭股糖般腻着芳枝,“当然想了。两个姐姐我都想。”
芳枝满意地松开她,招呼其他孩童,“马车上有好吃的,跟姐姐一块去拿。”
孩子们欢天喜地跟着芳枝跑了,姜妤这厢安静下来,随意在阑干处坐下。
她应当去厢房补个觉,看着院中孩童嬉笑打闹,却莫名想多坐一会。
手掌触到细细的凸起,姜妤低头,发现阑干上系着女童们玩花绳的红绒线,随手解下,欲翻几个花样,想起裴疏则也用过这红线,又淡了兴,重新系回去。
她原是来慈幼庄躲清净,可杏林春病人少了,陆知行时常过来,裴疏则精神见好,偶尔也往这边溜达,最後卫演独自在药铺看家,四个大人一块在庄里看孩子。
两位大学究齐聚慈幼庄,原来教关关雎鸠的老先生颇觉无用武之地,告假回家休息去了,腾出地方让两人尽情发挥。
姜妤本想把人撵走,想想终究没意思,两人打着孩童的名义来串门,何况孩子们喜欢热闹,便也由得他们。
起初芳枝提心吊胆,但裴疏则和陆知行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麽,竟然还挺和谐,除了言语偶有机锋,并未生出事端。
只是他们捧着千字文争论怎麽教小孩更合适的画面,怎麽看怎麽诡异。
芳枝浑身不自在,“要不是舍不得姑娘,我真就回杏林春了,还不如听卫演嘴碎呢。”
早秋馀热未退,姜妤拢了今年最後一茬梅干煮酸梅汤,等煮汤的功夫,坐在东厨门下闲翻游记,“他们在这缠缠孩子也好,你只管玩你的。”
芳枝耸耸肩,去地窖取裴疏则刚命人送来的冰块。
正是午间休息的时候,裴疏则和芸儿研究红绒线,不知陆知行又说了什麽之乎者也的文人教训,语出讥讽,“我原比不上陆少卿,少卿将来是不愁养老的,治着病教着书,两片杏林都硕果累累,随便敲一筐也能肚饱了,仔细别酸倒牙才好。”
陆知行岂肯退让,“靖王殿下不也放下军务不理,跑来栽杏了吗。”
裴疏则轻笑一声,“少卿擡举,我是来陪孩子玩。妤儿让我惜命,太医也说沾沾活气对身子有益。”
“殿下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得人家喜欢让你淘才行。”
“比你讨喜,我会教孩子翻花绳,你只会煮那个狗都不理的苦药茶。”
“……”
陆知行气噎,芸儿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姜妤和芳枝一道提着酸梅汤上前,“要是教坏小孩子,就都出去。”
陆知行本还想回嘴,听得这句,乖乖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姜妤盛了两碗,一份给芸儿,一份给陆知行,又招呼其他孩子过来领,最後给自己和芳枝盛了,坐下来啜饮消暑。
唯独裴疏则手里还是空的,显得格格不入,他孤单单坐在角落阑干上,安静片刻,还是忍不住戳戳姜妤手肘。
姜妤转头,和裴疏则对上视线。
他也不说话,只巴巴望着她。
姜妤回以安静,裴疏则只好道,“妤儿,我也有些热。”
冰块碰着瓷盏,发出轻微叮咚声响,姜妤淡声,“寒凉之物,你喝什麽。”
裴疏则眉目微振,“我可以喝热的。”
姜妤懒得和他掰扯,“还剩了点在厨房里,想喝自己去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