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现在便给我立个誓吧。”
“……”
沈放嘴唇翕合数次,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沈放对天发誓,今生今世不会娶陆银湾为妻……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他说完,眼睛通红地擡起头来:“可以了麽?”
沈夫人嗤笑一声:“你照我说的来发誓。你便说:‘我沈放对天起誓,此生此世,绝不会娶陆银湾为妻。如有违背,我父亲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不得安宁,我母亲将寿数大折,不得善终。我若娶了她,她必毙于大婚当日;我若与她诞下儿女,必将个个早夭,无一成活。我若还对她心存哪怕一点绮念,她必受万箭穿心,刀锯鼎镬,火煎油烹,死後也要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这一番话脱口而出,顺畅无比,可听进沈放耳朵里,简直如同惊雷在脑海中轰然炸开,一瞬间双耳失聪,只馀脑内嗡鸣声震颤不休。
他踉跄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睁着眼睛,半晌才缓过气来,茫然道:“母亲,你让我立这样的誓?”
“我生你养你,自然知道你那点心思。若不将誓立得重些,哪里震慑得住你。”
“……”
“你到底立不立?”沈夫人笑道,“你若不立,我也不强求的。说不得过片刻,雷丶陈两家掌门就要差人来过问我的意思了呢……还是那句话,她是死是活,只在你一念之间。”
其实如果沈放不是这般执拗之人,沈夫人兴许都不会为他费这麽大的周章。只教陆银湾死了便是,阴阳相隔最是干净。
没奈何沈放的脾气最是倔强,沈夫人是极清楚的。她情知这段情若是不能断个干干净净,就算陆银湾死了,沈放也不会娶裴雪青为妻。
以他的呆性,闹不好还真要似古时那些痴情之人一般,立碑守墓,空守馀生,闹得江湖人尽皆知,人人唾骂耻笑才好。
若是如此,还不如放陆银湾一条生路。借此叫他们彻底恩断义绝,再好不过。
沈夫人见沈放僵若木石,也不着急,拿手帕擦了擦唇角,施施然起身。正巧这时有敲门声传来,有小厮在门外低声通传:“夫人,奇音谷主遣了人来,说是有些小事,请夫人示下。”
沈夫人闻言得意地一勾唇角,提步往门外走去,身後立时响起沈放嘶哑的声音:“母亲!我发誓,我发誓!”
沈夫人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我说,我说……”他失魂落魄地跪下来,喘息着将方才沈夫人所说的誓言重复地念了一遍,冷汗已顺着苍白的脸颊丶脖颈缓缓淌下,将衣衫浸透。念完之後,忽然觉得遍体阴寒,狠狠地打了个寒噤。脑海中麻木刺痛,恍惚中竟似是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方才说过什麽了。
不知是真的不记得,还是不愿意记得。
沈夫人这才走上前来,将沈放扶起:“唉,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傻孩子,我只教你说几句话罢了,怎麽好似要了你的命似的。你当母亲很想这般逼迫你麽?母亲看着你难受,也舍不得呀。只是长痛不如短痛,母亲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自毁前程,泥足深陷!”
“你太年轻,从前一昧沉溺剑术武学,便以为武林当真就是世外桃源了。可江湖江湖,便是一汪浊水,跟俗世又能分的多分明?母亲逼你,是怕你糊涂。你已经失了武功,盲了双眼,再不能生生地把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东西给弄丢了!你根本不知道所谓权势丶门第丶财富丶声名这些东西,有着多麽强大的力量!”
“……”
沈放刚刚缓过来一口气,怔怔地擡起头来:“我已经知道了,母亲。”
“我武功尽失时,便想过将来定会有受制于人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却从没想到,第一个让我尝到这滋味的,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
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来:“多谢母亲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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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四更天,外面仍旧黑漆漆的,只有秋雨还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地下着。老天爷好像在淌眼泪,哭到天荒地老也不肯停。
“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屋外廊檐上的灯光照了进来,晃到了陆银湾的眼。
陆银湾被缚在一张扶手椅上,手脚皆被绑的结结实实,屋里黑漆漆的,连一盏灯也没点。大约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