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当日找上自己一样。
宋枕石眸中慌乱神色一闪而过,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高台之上的秦有风和杨穷。杨穷依旧不动声色,眸光沉沉地望向了这边,秦有风却是一脸讶异。
那杨白桑又扑过来,抱住宋枕石的大腿,低声道:“宋大哥,宋大哥!你说过你是为了中原的,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们的,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才跟着你做事的。你不能见死不救,你不能……宋大哥,我不求你救我的,可你救救裴姐姐!”
杨白桑似是有意将声音放低了,可宋枕石所立之处就在高台边缘,凭着杨穷和秦有风的内力,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又怎麽可能听不见?
宋枕石又是一脚,正踹在他胸口上。
杨白桑脸色一白,连呼吸都滞住了。他只缓了几息,又连滚带爬地爬山高台,跪倒杨穷脚下:“教主,教主!我愿意投诚的,我什麽都交代!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裴姐姐!”
裴雪青面色雪白,急火攻心,提气喝道:“白桑,回来!我死便死了,死也不许向这些人低头!”
杨白桑哭的撕心裂肺,涕泗横流,竟当真有几分失了神志的疯癫模样。
他哭红了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裴姐姐,你怪我吧,可你就是再恨我,我没法子看着你死,命比甚麽都重要,咱们认了不成麽…”
宋枕石心下一沉,暗道一声糟糕。
在这种关口,无论这少年人行事多麽荒诞古怪,也必然给他蒙上了一层嫌疑。杨丶秦二人都极端多疑,纵使他现在再怎麽巧舌如簧,也难免有强行辩解之嫌。
他眸中的狠厉之色浮起来,望向陆银湾——
这女人当真难缠,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将他拉下水!
可她未免将杨穷和秦有风想的太简单了。这两个人比狐狸还精,怎麽可能仅凭这少年人几句话就相信她?
陆银湾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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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穷叫陆银湾杀人,不过随口一说。他其实本不必在意宋枕石和陆银湾之间到底谁说了谎。
两个人既然都有不忠的可能,那便都杀了就是。
他从来不用他信不过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不信任。
他冷冷地坐在太师椅上,俯瞰着整片山坳,忽然听见山林之中的枯木都簌簌抖动起来。他一声断喝,犹如滚滚惊雷一般,在场之人纷纷堵住了耳朵。
“出来。”
一人一身白衣,长发束冠,背负银剑,从山坳的一侧迎着风一步一步走来。他背对着芜杂的枯林,广袖翻飞,一双凤目明湛至极。
裴雪青又惊又喜:“沈放!”
峨眉崆峒的弟子一见到沈放,登时激动起来,有人甚至喜极而泣。反倒是陆银湾,背对着沈放,眼皮微垂,神色淡淡,甚至连转身都不曾。
“沈放,雪莲带来了麽?”杨穷问道。
沈放自广袖中抽出一只雪白的花,那花洁白如雪,宛如冰雕玉刻,不是洱海雪莲,又是什麽?
“你先将人放了。”沈放沉声道。
陆银湾双腿痛得钻心,以刀杵地,属实撑不住了,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沈放看见她,眸光狠狠一颤,声音嘶哑:“银……”
他话还没说完,杨穷便已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到陆银湾身後,一手提起裴雪青,一手提起陆银湾。
大约真的是被沈放偷盗雪莲的事给惹恼了,杨穷苍老的笑声里透出些许冷酷和玩味:“沈放,一货只能一卖。正道的弟子和圣教的狐狸,未婚妻和情人……你只能选一个。”
沈放双瞳骤然一缩。
陆银湾一时默然,不禁大为无语。心中好笑道:杨穷这老东西,什麽时候也这麽知情趣了?
只是可惜,他若是知道沈放当初去偷雪莲花的目的,便会晓得这一问属实可笑又多馀。
如果不是心中早已有了决断和选择,他又怎麽会在接到消息之後,带着唯一能救她性命的雪莲花出现在此处?
大义与私情嘛……她自小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心中当真是一点波澜也无,甚至有点想笑。
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掀起眼皮,将眸光漠然地投到沈放身上。
她实在有些好奇,他现在会是怎样一种神情?这回又会用什麽样的说辞,来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