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一年有馀,再次回来,京城依旧热闹,只是比之以往,如今的热闹,多少都透着些朝气。
在太子宫中汇报完剑南道的情况,又行过酒宴,回到陈国公府时,已是深夜。
一家人,隔着一年多再次相见,纵是疲惫,也都睡不着,便有志一同,一前一後地朝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陈昭对着陈韶便长揖到底,“哄骗妹妹替我接任大理寺卿,实非我愿,还请妹妹大人大量,能够饶恕六哥。”
又对死皮赖脸跟来的李天流一揖到底道:“哄骗天流兄一路护卫家妹,同样实非我愿,还请天流兄见谅。”
尽管在太子宫中,已经得知陈韶的真实身份,而今听陈昭明明白白地道出妹妹二字,李天流还是难以置信。
陈昭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也知道陈韶还在气头上,便主动将陈韶的身份,简单地同他说了一遍。
李天流听完,更难以接受了,想到他日日随她左右,不知她是女儿身便罢,还整日地对她粗鄙无礼,脸都羞红了。
陈昭不知这些,看他脸红,目光在他和陈韶身上轮流打了几回转後,嘴角隐隐闪过几分笑意。
陈韶瞧见,揶揄:“怎麽,六哥又打算自作主张?”
陈昭赶紧摆手:“不敢,不敢。”
“不敢最好。”陈韶斜一眼李天流,慢悠悠说道,“六哥既自知对不住我,如今我正好有一桩事,想拜托六哥,不知六哥可否答应?”
陈昭道:“你说。”
“蝉衣跟了我多年,虽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如今她的年龄也大了,也该到了议亲的时候了。”陈韶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就请六哥收她为义妹,再为她寻一桩好的亲事。”
陈昭何等聪明之人,见她这麽突兀的提到蝉衣的亲事,立刻了然的扫一眼李天流後,笑着答道:“蝉衣跟着你这麽些年,对你可谓全心全意。我收她做义妹,原本并无不可,只是我不过小辈,将来她在夫家受了委屈,我恐怕也很难说上话。不若这般,让二伯收她为义女如何?二伯膝下无子,收她做了义女,将来无论是谁娶了她,皆得高看三分。”
陈二爷笑道:“我看成。”
陈韶原也是属意让陈二爷收她为义女,只是担忧陈二爷中年丧妻丧子,心有介怀,才没有直接提。如今见他应下来,连忙起身道谢。
陈二爷摆手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多礼。”
李天流见片刻之间,蝉衣就从婢女变成陈国公府的小姐,心里自是为她欢喜。只是奸党已除,主导铲除奸党的陈国公府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到时,上门求娶她的人只怕如过江之鲫,他是否能入陈二爷的眼,可就有些悬了。
可陈二爷才说要收她为义女,他就贸然求娶,也实在唐突。
胡乱思索间,猛然听到陈昭让陈韶再次前往剑南道,不由瞬间清醒。
“益州大都督?”陈韶似笑非笑,“以女儿之身?”
陈昭没有笑,“是。”
陈韶戏谑:“朝中那些文武大臣愿意?”
陈昭淡然道:“等他们都做到了跟妹妹一样的政绩,才有资格谈愿意与否。否则,凭‘女流之辈’四个字,就否定妹妹的一切,不过都是狭隘之辈,也不足为官。”
“况且,顾老将军能够力排衆议让顾六小姐将军,我妹妹跟她同样优秀,我陈国公府自然也可力排衆议让你做大都督。”
“我也去!”不等陈韶答应,李天流先一步开了口。
陈昭笑了,“我也正想拜托天流兄,如今剑南道虽平,但还未稳,妹妹独自前往,纵是有能力应对一切,作为兄长,也难免会担心。是以,按照太子与我的意思,是想托以天流兄镇军大使一职,主管边塞防务丶弹压惮国。”
李天流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
陈昭宽了心,又转眼看向陈韶。
陈韶想一想後,也答应了下来。一是洪源郡的改革尚不完善,她也实属放不下;二是顾飞燕的两个哥哥清剿江南後,便留在江南,大有长驻的打算,江南富庶,不管辅国大将军打的是什麽主意,都不可不防;三是陈国公府虽然助太子扫清了奸党,但人心难测,有一隅之地做退守之所,也可有备无患。
陈昭见她答应,彻底放了心,对太子在她回京之前,曾替皇太孙向她求娶一事,只字未提。
一月後。
陈韶起程前往剑南道。
李天流照旧骑马护在一旁。
比之上次的匆忙赶路,此次两人就悠闲许多。
陈韶也换回了女装。
其实她早就换回了女装,在京这一个月,她更是以女子身份参加过无数的宴会。但李天流每每看到,还是格外的别扭。
待离京百里,已经渐不可见相送的陈昭後,陈韶道:“你要着急,可以先行。”
李天流道:“我不急。”
“你最好急一下。”陈韶提醒,“顾小将军只给了你十日的时间,十日後,她便要啓程回边关。虽然惮国已经重新归顺大棠,但难保不会再生小心思。”
李天流反问:“那你呢?”
“我不急。”陈韶轻摇罗扇,“反正有那些学子撑着,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李天流哼笑:“既你不急,那我也不急。本大使初上任,总要表现一番才是,惮国敢再生小心思,那正合本大使的意!”
陈韶啧了两声,收起罗扇:“那你不急,我可就急了!立刻快马加鞭,赶往剑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