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悉芳心中藏着雀跃。掖庭二女是奉安提醒,她在弟弟探望时顺嘴言之。未想到那杨柳青却肯为了这两个女子独身求见燕玓白。
若奉安所说是真,杨柳青若能活下来,兴许真是颗可堪利用的棋子。
温菩提为她诵经的那段时日也曾言她极好收买。
残父病母,毫无选择的背景。于执棋者而言,极佳。
事情既因她随口一提而起,她来解决,也不让人觉得突兀。
都知陛下这位姐姐有病在身,金吾卫不敢拦她,燕悉芳这一路走得顺畅无阻。
到了门口却被渥雪拦下。
燕悉芳颦眉:“我来见阿弟,缘何不让进门?”
渥雪搓手,赔笑脸:“公主啊,这,陛下在审问罪婢。此时不方便呐。”
燕悉芳煞有其事:“我方才做了一梦,阿弟飞龙在天,龙爪上却不下心沾上鲜血,顷刻从云端坠了下来。我担心不已,恐怕是不小心窥得了天意。那杨御侍重情重义,是个好姑娘。阿弟又何苦惹得双手染血。我怕大不吉。渥雪,且开门,让我进去劝上一劝。”
这预知梦委实来的恰到好处。渥雪心道稀奇,仍好言道:
“公主,这当真不妥。”里头要是血腥,吓着这位他可是担不起责。
燕悉芳脸上露出急色,欲与他掰扯,里头突然炸出一重物轰隆摔倒的声响。燕悉芳一愣,急忙越过渥雪对着正门苦口婆心道:
“阿弟,先祖开国留有遗志,劝诫後人常思己过。阿姐并非指责,只是今日做一梦,不希望你沾染鲜血。阿弟,你可能先开门?阿弟?”
连唤几声里头都不见反应。渥雪耸着脖,不禁也担心起杨柳青的安危来。
刚一想,瞬即在心里呸呸两下。
死不死干他何事?上西天了最好。
这麽着手一抄,心安理得听燕悉芳嘶声劝诫。片时,里头又一阵乒乒乓乓。渥雪怕波及到燕悉芳,赶忙请她走远些。又听洪亮的一声:
“公主如此苦心,陛下竟还是执迷不悟?老臣便来做这个罪人!”
几人都吓一跳,来人竟是那一直怄气在家不上朝的蔺相一抽金吾卫的剑,举高了就要劈门。
“哐——”渥雪忙大喊别,却阻不住老人家下死手,直把门栓劈出半个凹槽。动静惊动了里头坐在倒地的香炉上弹曲儿的燕玓白,这才勉为其难放开被他强抱在膝的杨柳青。
“什麽玩意儿?”
只见门缝里又是几下闪光,门栓分成两半掉了地。
杨柳青忙趁机跳下去,燕玓白的疼爱她受不起,这要再让别人看见了全然说不清。
刚理好衣服,蔺相提着剑踹门而入。身後燕悉芳渥雪相继跨过门槛,窥见里头情形纷纷後退一步。
少帝披头散发坐在炉肚子上,手中抱着一柄三弦,脚下散落了无数曲谱。
那被大夥以为要被折磨致死的少女完好无损站在一旁,脸上连一点伤也不见,正惊讶地看着他们。
蔺相:。。。
渥雪:。。。
燕悉芳:“。。。这是?”
场面与燕悉芳猜想的不符。
在如今残暴不仁的少帝手下,杨柳青竟一点受磋磨的样子也无?
…温菩提所说的全不是如此。
须知曾经那些妃嫔内侍曾遭诸多酷刑。炮烙,凌迟,腰斩等皆不足以概之。
她再看那细瘦的丫头,捏帕子的手无端发紧。
“何事值得阿姐来亲自找我?”燕玓白正在兴头上,被贸然打断,不悦跳了下来。又见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蔺相,嘴一歪。
燕悉芳相劝的话语憋回肚中。此景,不合适头一个张口。
蔺相不忍直视,怒声打头阵:
“陛下,南方雪灾多日,老臣上书近一月,您何时派御史前去巡察?!若再拖下去又要死去近万人,届时税收也无法收全,谁来供养您的奢靡?”
“谁要管谁去管好了。”燕玓白才懒得理这些。早死晚死,人都得死。
他漫不经心挥挥手:“您老人家回去颐享天年吧。今日这闯宫之罪朕不治你,你也少操些心。”
蔺相暴怒,一指燕悉芳:“公主一介妇人尚明事理知道劝诫陛下慈爱百姓,陛下竟也还昏天黑地麻木不仁?若这雪灾再拖延,天下当真反了!”
燕玓白抠抠耳朵,“哦。”
“。。。!”蔺相目眦欲裂,猛地不住粗喘。渥雪知道不好,熟练地上来扶他:“您老别急——”
“我怎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