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雪顿了下,青青立即重复:“你信我。”孰料他却猛撤手,“放屁呢!我瞧你是他们的线人才对!遇上你从没好事!”
青青被他一瞬的力道带地险些撞门板上。还想解释,身後归来的侍卫一放饭,“说够了没有?”
渥雪立时笑着谢他。青青缓缓站起,刚擡头就对上他恶意满满的眼。她迅速走一边,抿着唇看了地上给燕玓白的发黄汤饭眼,两腿仿佛灌了铅。
直到那侍卫再度看过来,她方才低头小步跑远。
她走得不快,却好像也很快。渐渐地,宫墙下飞扬起白色的裙摆。飘啊飘,如人所料,飘去了咸宁殿。
奉安解决了一桩烦心事,正在喝茶。
“陛下,跪了有一个半时辰了。”
殿内飘着与从前截然相反的沁鼻茶香,奉安给小炉添了把火,眉目不见惜时的和气,反而疏寒。
兴许做皇帝的都要如此善变凉薄。奉安的神情并未有变,单单点了头。
碧梳便放人进来。
青青安安份份地朝奉安跪下。
碧梳扑哧笑着捂唇。
奉安却一副讶异的语气:“青娘,何必对我下跪?”
青青叩首,一字一句:“奴有眼不识泰山,对陛下诸多不敬。请陛下宽恕。”
她还是很傻。
不知道自从奉安成为帝王那一刻开始,她就必须卑躬屈膝。
今天的一遭,当是他的故意一笔。
青青认栽。
奉安却没有露出微笑,反而叹气:
“若我没猜错,你又是为了先帝吧?其实你若就此要走,我也是可以放行的。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忠君护主,但我敬佩纯澈之人。”
他的话嘎然而止。青青笑,事到如今她才不信。
然奉安全神贯注盯着她,势要从她口中撬出一个理由。
足以说服他的理由。
他耐心十足,等得起。
而那废帝呢?他等得起麽?
奉安喜欢押没有悬念的注,果然,地上的女孩擡头,棕黑色的眼仁清明望来。
“我要问他讨个说法。”
奉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蓦然拔高:“什麽?”
“他明知我心怀别意,却依旧提拔我于微末,又在一夕间弃我于不顾。”
“我想问他,为什麽?”
奉安的这个问题,他问过,渥雪问过,刘媪问过。她自己…也问过,
可她都无法给出明确的回答。
为何他们都爱问她这个?
任务是可以放弃的,杨柳青也是可以离开的。燕玓白的暴政是既定事实,他被推翻是衆望所归。
可能…是那一卷书吧。
青青莫名想到了早上才遇见的薛姑娘。她一个人从蓟州走到上京,挨了很多饿,吃了许多苦。被问及时却笑呵呵,甚至自豪地将这些苦难一扫而过。
她执着地要找一个人,然後她不知何时进了宫,又和自己说不找了。
…忽然就後悔,当时为什麽没有和她说说话呢?
“乱世之中,我命非我命。离开了或许什麽都得不到。不走,可能也什麽都得不到。但我知道我不想走,这便算是得到了。”
人生在世,总要有个念想。
曾几何时,偏远村落里的姑娘脖上缠着麻花辫,满头大汗地烙饼子,说些嚼烂了的古语自以为是地开导他。
奉安的面色骤地阴黑。
他一点也不喜欢,甚至知道她下一句会说什麽。他会想起那日的预言之梦,她红着眼,说完这句话後一把火点燃了後宅。
他生气地突兀,变脸之快让青青险些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碧梳刚惶恐上前,奉安扶额,下一秒又恢复如初,满面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