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城东乡是轰炸的中心。
&esp;&esp;李姨脸上浮起抹悲伤:“不是,不过也是被鬼子杀死的。”
&esp;&esp;有多久,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这件事了。
&esp;&esp;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那急促的集合号。
&esp;&esp;她无数次后悔,为什么没跟上去让他抱自己一下,她可以跟着去战场,死一块死,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做什么呀。
&esp;&esp;男人一去杳无音讯。
&esp;&esp;但她知道,只要还活着,他一定回来找她,他像她一样深深爱着她。
&esp;&esp;一年,两年
&esp;&esp;没等到心爱的男人,等来了轰鸣而过的轰炸机。
&esp;&esp;天地间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了,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飞机,比房子还大,近的甚至能看清里面隐约的人影。
&esp;&esp;一声声尖啸划破长空,一声声巨响,老乡们尖叫呼喊,四处逃窜。
&esp;&esp;能逃到哪里去呢?
&esp;&esp;下一刻,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枚炮弹正好落在房子后面,耳朵嗡嗡的响,滚滚灰尘从天而降,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他回来见不到她,该有多伤心呀。
&esp;&esp;她又想着得留下点什么。
&esp;&esp;她用尽全力抠手边的土坯,写他的名字,让他知道,死的时候,她一直在想他。
&esp;&esp;一个好心的货郎救了她。
&esp;&esp;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她想尽无数次办法寻找,可等到的却是晴天霹雳的噩耗。
&esp;&esp;男人牺牲了。
&esp;&esp;执行任务没再回来,大部队发现了其他战士的尸体,那个年代,到处都是尸体,被狗啃了,无人角落烂掉了,很多英雄籍籍无名。
&esp;&esp;她艰难活了下来,没再结婚,没有别的男人能走进她的心。
&esp;&esp;再后来,她领养了个失去父母的女孩。
&esp;&esp;老泪模糊了一脸,时隔五十多年,李慧云再次拿出那个刻在心里的名字:“他大哥,城南有个叫张连明的,你认识吗?”
&esp;&esp;这些年里,除了越来越模糊的记忆,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一点消息。
&esp;&esp;张连明手里的拐棍轻轻倒在地上,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抖的厉害:“你,你是张连明什么人?”
&esp;&esp;五十五年光阴给一个人的变化,几乎算得上改头画面,皮肤松弛了,长满老人斑,身高矮了好几公分,还缩水了,牙没了,几乎找不出一点青春时的痕迹。
&esp;&esp;但语气没有变。
&esp;&esp;他曾无数次梦里,听到她喊:张连明。
&esp;&esp;“我是他的妻子。”李慧云视野模糊,看不清那个渐渐走进的身影,“算起来,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岁数,我们结婚三个月,他去打仗,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
&esp;&esp;萍聚艰难找到自己的声音:“李,李姨,你认识李慧云吗?”
&esp;&esp;“咦,你知道我以前的名字?”李慧云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这里被炸过,户口登记的时候不记得名字了。”
&esp;&esp;那场轰炸,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医院也被炸了,有限的医生护士奔赴前线,根本找不到医治。
&esp;&esp;李慧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当政府人员登记时,她说了个李,半天又想出个爱。
&esp;&esp;后来她明白过来,这个爱是什么。
&esp;&esp;工作人员问是叫李爱吗?
&esp;&esp;她用力想,想的头都疼了,好像有个张?
&esp;&esp;工作人员没听清她含含糊糊说的什么,写了个珍。
&esp;&esp;彼此珍重,好好活下去。
&esp;&esp;张连明走到一半,原地站住了,他不敢动,生怕是生命最后的幻觉,怕是梦,他目光痴痴,嗓子嘶哑,一声跨越时光的呼喊喷涌而出:“慧云,慧云,你,真的是你吗?我是张连明啊。”
&esp;&esp;李慧云轻轻哆嗦了下:“连明?”
&esp;&esp;他们都变了容颜,他们已经认不出对方。
&esp;&esp;光阴太残忍,实际上,他们老的对彼此的记忆,只剩一个名字,以及那份刻骨铭心的爱。
&esp;&esp;当两双长满老人斑的手,颤抖着握在一起,直播间又哭又笑。
&esp;&esp;“我一边喝奶茶一边哭个不停,这是命中注定的夫妻,祝福。”
&esp;&esp;“愿爷爷奶奶来世做一对永不分离的夫妻。”
&esp;&esp;“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可是,为什么不早点遇见呢?”
&esp;&esp;“”
&esp;&esp;梁逸秀心情同样澎湃,关掉直播好一会没能平复,甚至没心情查看三次算卦带来的功德。
&esp;&esp;一直待在直播间的解星晖迫不及待冲进卧室:“妈妈,你太厉害了。”
&esp;&esp;他眼睛有哭过的痕迹。
&esp;&esp;至于团子,脸上的毛湿哒哒的:“秀秀,我想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