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子时将至。
香语阁地窖,昔日藏香的秘所,此刻已被彻底改造成一座森然可怖的“反噬阵”中枢。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与药草的苦涩,冰冷刺骨。
阿念神情肃穆,正指挥着香察司的精锐,将三百六十五盏莲花状的“断魂灯”逐一安放。
每一盏灯都严格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布列,灯芯浸透了沈家秘制的“逆息膏”。
此物遇热不燃,唯有无形的残魂波动靠近,才能引火自燃,是捕捉游魂的活饵,亦是点亮地狱的明灯。
阵法中央,沈流苏一袭玄衣,孑然独立。
她亲手将那支改造后的“终引香”安置于阵眼——一座三足饕餮纹铜鼎之内。
这支香,经阿念以失传的“冷锻法”七日七夜重铸,原本漆黑的香体外,紧紧包裹着一层暗金色的“锁神砂”。
一旦点燃,它非但不会如幽冥教所愿那般汇聚残魂,反而会瞬间释放出裂金碎石般的“断脉波”,将所有与之共鸣的魂契印记,从根源上彻底撕裂。
她环顾四周,幽蓝的火把光芒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香火一起,全宫禁香令,即刻升级为‘闭气三刻’——无论何人,无论何地,三刻之内,不得呼吸。违者,视同通敌!”
命令传出,地窖入口处,王忠老迈的身躯微微一颤。
他奉命守在此地,手中紧紧握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背上雕刻着繁复的“归门纹”。
这是当年沈母焚身前,最后触碰过的东西。
他颤抖的指尖抚过冰冷的镜面,一股刺骨的阴寒陡然袭来,眼前一阵恍惚。
镜中,竟赫然浮现出十年前那场冲天大火的幻影!
他看见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被一个模糊的人影奋力推出井口,消失在浓烟中。
而另一个穿着同样红裙的女孩……却静静地躺在烈焰中央,小小的手里,死死攥着半片烧焦的香牌。
王忠猛然醒悟,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终于明白了!
真正的大小姐,沈流苏的亲姐姐,早已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如今,站在这地狱般阵眼前的,是那个当年被推出去、本该早夭的“替身”!
“小姐!”他喉咙里出一声嘶哑的悲鸣,踉跄着就要冲进地窖,却被一道身影死死拦住。
是阿念。
“你疯了!”阿念双臂如铁钳,“你现在进去,坏了阵法,才是真的害了她!”
“不……不……”王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浊的老泪如决堤般涌出,“小姐……你何必……何必替死人活着啊!”
他的哭喊被隔绝在地窖厚重的石门之外。
子时已到。
沈流苏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燃起一簇幽蓝的“断魂火”,轻轻点在了“终引香”的顶端。
嗤——
香火点燃的刹那,整座皇宫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骤然一静。
风停了,虫鸣消失了,连远处更夫的梆子声都戛然而止。
地窖之内,三百六十五盏断魂灯,在同一瞬间“轰”然爆燃!
幽蓝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却不带一丝温度,反而让空气冷如寒霜。
紧接着,地底深处,传来无数凄厉尖啸,那是被“终引香”的气息诱骗而来的残魂。
它们跨越时空,循着契约的召唤而来,却在抵达的瞬间,察觉到了致命的陷阱,开始疯狂挣扎。
沈流苏立于阵心,左臂上那道用母亲骨灰刺下的“断魂契”符文,此刻灼烫亮,鲜红如血。
她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接管了整个香阵的主导权!
每一缕撞向“终引香”的残魂,都被外层的“锁神砂”死死缠住,就像飞蛾撞上了烧红的蛛网,在不甘的嘶吼中,瞬间碎裂成灰。
她感到自己的神魂正被一股股巨大的力量撕扯,唇角缓缓溢出一缕鲜血。
她却毫不在意,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