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辉煌的宫殿,在所有人的感知中,陷入了一种仿佛能吞噬掉一切光与声的、死寂般的沉静里。
紧接着,异变陡生!
只见昭宁殿正殿的屋脊之上,本应随风飘散的香炉青烟,此刻竟如有了生命般,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诡异地汇聚、盘旋,凝成一团触目惊心的灰黑色漩涡。
那漩涡缓缓转动,仿佛一只窥探着人间的、充满恶意的巨大眼瞳,将周遭的月光与灯火尽数吸噬进去,连带着空气都变得阴冷粘稠。
“走水了?不对!是……是妖气!”一名守夜的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向了乾清宫。
很快,消息传遍禁中。
钦天监的监正连夜被召来,跪在地上,看着那不祥的景象,哆哆嗦嗦地得出结论:“陛下,此乃……此乃阴气聚顶,香火逆流之相,恐……恐有内祟作乱!”
“内祟?”御书房内,萧玦的指节在龙案上敲得“笃笃”作响,眼中却无半点惊慌,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朕的宫里,只有人,没有鬼。传沈流苏。”
他现在更相信的,不是鬼神之说,而是那个总能从花草香气中剖出真相的女子。
沈流苏赶到时,已是深夜。
她刚从百草苑的庆功宴上抽身,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听完小太监的禀报,她眉心微蹙,没有立刻应声,而是转身回了香衡院一趟。
再出来时,她袖中已悄然藏入了一片薄如蝉翼的梅叶。
那叶片经过“显秽露”的特殊处理,是她为追查当年旧案准备的终极手段之一,本以为已用不上,不想今夜却派上了用场。
“冯匠官,随我走一趟。”她对早已等候在侧的冯承恩道。
冯承恩不多言,只默默提起一个装满各种奇巧工具的木箱,跟在她身后。
抵达昭宁殿外时,周遭已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
宫人们跪了一地,对着那灰黑色的香雾漩涡叩拜不已,口中念念有词,场面诡异而混乱。
沈流苏却看也不看那天空的异象,反而从箱中取出一只小巧的、形如羽扇的风向仪,绕着昭宁殿的宫墙缓缓行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天上,唯有她,在寻找地上的风。
走到东南角一处僻静的回廊时,风向仪上那根轻盈的羽毛,竟微微一颤,逆时针偏转了一个微不可察的角度。
“逆流气旋。”沈流苏眸光一凝,抬头看向廊檐之下。
那里,有一排用于殿内通风换气的竹管。
她对冯承恩一点头:“拆开它。”
冯承恩立刻搬来梯子,三两下便卸下一节竹管。
管壁内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沈流苏小心翼翼地用鹅毛刷扫下一些积尘样本,放入一个巴掌大的便携式香痕筛中。
香痕筛内有数十层不同材质的滤网,随着她轻轻摇晃,不同颗粒的粉尘被逐层分离。
最终,在最底层的一片金丝滤网上,留下了一撮近乎透明的、极细的粉末。
她将粉末置于特制琉璃片上,滴上一滴试剂。
粉末瞬间溶解,化开一缕宛如影子般的淡灰色。
“是‘影牵香’。”沈流苏的声音极低,却带着一丝骇然。
冯承恩闻言,脸色也变了。
“影牵香”早已失传,此香无色无味,本身无毒,却有一个极其阴毒的特性——它能悄无声息地放大人心中最深的执念,诱梦魇,加剧偏执,日积月累,足以让一个正常人彻底精神失控。
“更要紧的是,”沈流苏的目光扫过琉璃片上那淡灰色的边缘,那里隐隐泛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赭色,“调配此香所需的主料‘幻根藤’,整个大晏,只有一处地方出产——早已被查封的摄政王府旧园。”
线索,竟在这里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与十年前的旧案再次勾连!
沈流苏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证物收好,这才迈步踏入死寂的昭宁殿。
殿内烛火昏黄,皇后一身素衣,失魂落魄地坐在梳妆台前,神情恍惚,口中反复低语着同一句话:“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他多看看我……”
她的声音飘忽,眼神空洞,仿佛被困在一个无人能懂的噩梦里。
沈流苏没有惊动她,而是如同一道影子,迅而无声地检查了皇后日常所用的一切。
熏香、脂粉、茶饮、甚至是衣物的香薰包……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一支雕花繁复的御赐胭脂盒上。
这支胭脂是三年前先帝赏下的,皇后一直珍藏未用。
她用一根银针轻轻撬动胭脂盒的夹层,一点微不可察的、与竹管中相同的粉末,赫然藏于其中。
看到这粉末的瞬间,所有线索在沈流苏脑中轰然串联!
她猛然醒悟。
当年,构陷沈家的“寒髓香”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其目的或许并不仅仅是扳倒沈家。
有人借香杀人,更有人……借香造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