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地宫的崩塌,并未在京城掀起一丝波澜。
对于这大晏王朝而言,一座帝陵的沉寂,远不如前朝后宫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来得惊心动魄。
黎明前最深重的黑暗里,一处早已废弃的、通往皇陵外围的排水涵洞口,碎石和泥土被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一点点刨开。
沈流苏从那仅容一人爬出的洞口滚了出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喉头一甜,呕出一口混着土腥气的鲜血。
她浑身衣衫早已被地火熏得焦黑,破碎不堪,左臂上一道被落石划开的伤口深可见骨,却因高温而诡异地焦结着,没有流出太多血。
她顾不上撕心裂肺的剧痛,第一时间死死攥紧了怀中那个用衣角包裹的油纸包。
里面,是她拼死护住的一撮“归真香”的余烬,以及那枚早已碎裂成两半、灵性尽失的引魂铃。
“吱呀……”
不远处香语阁的侧门无声开启。
一道瘦削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来,正是阿念。
他没有出任何声音,只是在看清沈流苏惨状的瞬间,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骤然涌上血红。
他猛地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双手急地比划着,带着从未有过的惶急。
【门……关了?】他比划着,【你看到他了?】
沈流苏知道,阿念问的“他”,绝非崔贵妃,而是那个藏于幕后、与沈家香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幽冥教主,玄冥子。
地宫之中,她确实感觉到了除了崔贵妃之外的第三股气息,一股与父亲的香谱同源、却又充满了死寂与怨毒的诡异气息。
她缓缓点了点头,目光穿透黎明的薄雾,望向皇城的方向,那眼神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厉。
“我看见的,不只是贵妃。”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我看见一个人,在万钧巨石落下的钟声里……笑了。”
阿念的手势一顿,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解。
沈流苏没有再解释,她借着阿念的力,踉跄地站起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坚定地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太极殿偏阁的灯火,燃了一夜。
萧玦一身玄色常服,伫立在廊下,身形挺拔如松。
当他看到远处那个互相搀扶、几乎融于晨曦微光的身影时,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没有半分波澜,仿佛早已料到她能活着回来。
王忠碎步跟在他身后,眼底的惊骇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沈流苏走到廊下,并未行礼。
她松开阿念,独自站定,将那个油纸包举到萧玦面前。
萧玦的目光掠过她满身的伤痕,最终落在那一包灰烬上,久久未动。
他不问成败,不问生死,仿佛那地宫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昨夜三更,”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旧闻,“太傅崔元,在自己府中焚香跪拜,面向皇陵方向,口中喃喃自语:‘陛下将亡,香火当续’。朕的人赶到时,他已服毒自尽。”
他话锋一转,从王忠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到沈流苏面前。
“这是从他祭拜的香案上,留下的香丸。你可识得?”
沈流苏打开锦盒,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气扑面而来。
虽然她的嗅觉尚未恢复,但那独特的油脂感和燃烧后留下的、带着骨质感的细微颗粒,让她脑中瞬间闪过父亲那本染血笔记中的一页。
她伸出尚且完好的右手,用指尖捻起一点香灰,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无数关于禁香的记载飞翻阅、组合。
骤然,她猛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