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看沈流苏,而是死死盯着那尊小小的香炉,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幻象。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对着沈流苏,而是对着那缕香气,重重地磕下头去。
“夫人……夫人……”他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良久,他才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早已洗得白、边缘起了毛的绣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在昏黄的烛光下,帕角那个小小的“苏”字,依旧清晰。
“奴才……奴才该死……”常安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砖,声音嘶哑而绝望,“十年前那个雨夜,奴才是神武门的当值小卫。奴才亲眼看见……亲眼看见沈家的马车被羽林卫围住……”
他的声音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混乱中,夫人将一个襁褓……托付给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小童,让他从侧面的狗洞里爬出去……奴才看见了,奴才本想装作没看见……可……可是奴才的上司,百户赵谦,他拿奴才在乡下的老娘和妹子威胁奴才……他说奴才敢放走一个,就让人屠了奴才全家……”
“奴才……就指了路……”
常安的声音破碎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是奴才……是奴才上报了那药童逃走的方向……这些年,奴才夜夜梦见夫人那双眼睛……她没有恨,只有哀求……奴才不敢求饶,奴才只求……只求死后,香主能恩准,把这块帕子……烧给夫人的坟前,就说常安……来世做牛做马,还您的恩……”
他从地上捡起那块绣帕,那是当年混乱中,从那个襁褓上掉落的。
十年来,他偷偷藏着,每年清明,就对着它烧一炷香,聊以自赎。
周嬷嬷早已泪流满面,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沈流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张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她闭上眼,那晚的暴雨、马蹄声、母亲最后的回眸,再一次冲刷着她的神智。
但她没有哭。
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眼中的波澜已再次归于平静。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尚未装订的《宫风治理录》手稿,和一支笔,递到常安面前。
“你想赎罪,光死不够。”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帮我写一段。就写——当年那些被逼着关上阀门、堵上生路的人,是怎么一步步,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变成了没有心的帮凶。”
常安愣住了,他抬起那张泪痕斑驳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流苏。
这不是赦免,也不是惩罚,而是一条……他从未想过的路。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卷手稿和笔,重如千钧。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纸张的刹那,窗外檐角下,那串“正音组铃”竟无风自动,出一声清越的脆响。
庭院中,那一株新移栽来的净魄兰,纯白的花瓣在月光下微微摇曳,仿佛天地也为这迟到了十年的忏悔,屏住了呼吸。
几日后,工部匠官冯承恩奉命带人修缮“悔心庐”的东厢。
他没有大拆大建,只是将窗户开得更大,引更多光线进来,并在屋中设了书案与香台。
此地被重新命名为“醒愆堂”,专供那些曾犯下过错,却愿真心自新、记录过往的旧人居住。
在堂内的主梁之上,冯承恩亲手用刻刀,留下了一行隽秀的小字:“风可吹灰,亦能扬清。”
竣工那日,常安主动带领其余六名宦官,将悔心庐中堆积如山的历年焚香残账、内廷用度旧档,分门别类,重新整理归档。
他们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补全了许多记录中的空白和暗语,竟奇迹般地,将脂泽坊近三年缺失的出入库记录,完整地复原了出来。
傍晚,沈流苏拿到了这份由七名“罪人”亲手整理出的“忏悔账”。
她没有翻看,而是将其封入一个特制的紫檀香匣,郑重地放在了百草苑高塔顶层,那尊象征着香政传承的传道炉旁。
她对身旁的周嬷嬷轻声说:“从前在家里,爹娘只教我们如何辨香、调香。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香,也能听人说话。”
那块被常安珍藏了十年的褪色绣帕,已被她亲手洗净、熏干,用金线小心翼翼地缝进了一个新的香囊里。
香囊没有佩在身上,而是被她挂在了高塔最高的檐角,就在那串“正音组铃”的旁边。
每当风起,铃声清越,那只小小的香囊便会随风轻轻摆动,像一只终于找到回家路的手,在向着过往,也向着未来,不知疲倦地挥舞着。
秋意渐浓,宫中的风向也悄然变了。
内务府的采办们不再频繁出入脂泽坊,而是转向了兵仗局和御马监。
一种不同于脂粉香气的,属于皮革、金属和草料的干燥气息,开始在宫中弥漫。
连带着,百草苑也接到了一张来自养心殿的、与往年截然不同的新香单。
这一次,皇帝要的,不再是安神静气的文雅之物。
单子上的每一个名字,都透着一股凛冽的、属于山野与征伐的悍然之气。
一场盛大的、属于强者的游戏,即将在金色的秋日里,拉开序幕。
喜欢废柴才女靠种田香飘整个后宫请大家收藏:dududu废柴才女靠种田香飘整个后宫小说网更新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