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的余烬尚有余温,沈流苏却未按常理返回香察司或去向皇帝复命。
她玄衣浴血,丝微乱,在无数道惊惧、探究、敬畏的目光中,孤身一人,步履坚定地拐向了通往后宫深处、那条最为冷僻幽静的小径。
那里,是冷宫的方向,却不是她的目的地。
她绕过颓败的宫墙,径直走向了六尚局的核心——尚香局的正堂。
守门的宫女见她这副模样,吓得双腿软,还未开口通传,沈流苏已越过她们,推开了那扇雕花朱漆大门。
“哐当”一声巨响,打破了尚香局内维持了数十年的虚假宁静。
堂内数十名女官闻声抬头,看到沈流苏的那一刻,无不骇然失色。
她身后的晨光勾勒出她带血的轮廓,那双清冷的眼眸扫过全场,仿佛在审视一群待宰的羔羊。
“关门。”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阿念早已带人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此处,闻言立刻挥手,沉重的殿门在女官们惊恐的注视下缓缓关闭,断绝了内外一切视线。
沈流苏没有废话,径直走到主位前,冷冷下令:“将尚香局十年来,所有‘安神檀’的采买、制作、分的账册,全部搬到这里来。”
掌事女官脸色煞白,还想争辩几句,却在触及沈流苏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时,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无人敢违抗,一卷卷落满灰尘的陈年旧账被从库房中搬出,很快便在大殿中央堆成了一座小山。
沈流苏从随身香囊中取出一支通体墨黑、质地奇特的香。
此香名为“醒识香”,以百年雷击木的木心灰为基,混入以特殊手法炮制的醒蛇胆汁,再用晨露凝练七七四十九日方成。
燃之,其香气霸道无匹,能强行撕开迷障,令长期被香气操控心神之人,在极度的痛苦中短暂忆起被压制的真实记忆。
她亲自点燃了那支香,随手插入面前的博山炉中。
“今日,我便让你们亲口告诉我,这些年,你们都做了什么。”
青烟如蛇,迅弥漫开来。
起初,女官们只是面露不安,但随着那股辛辣中带着一丝腥甜的奇异香气钻入鼻腔,她们的表情开始扭曲。
“啊——!”
一名平日里最是端庄的女官突然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髻,用力撕扯,金钗珠翠散落一地。
“不是我!不是我自愿的!那声音……那声音一直在脑子里响!”
仿佛一个开关被打开,连锁反应瞬间爆。
“我的手……我的手不听使唤!”另一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沾满了看不见的污秽。
更有甚者,竟有三四名女官状若疯癫,连滚带爬地扑向墙角,用指甲疯狂地抠挖着坚硬的砖缝,口中含混不清地呢喃着:“埋了……快埋了……九幽令要埋深些……不能让人现……”
大殿之内,哭喊声、尖叫声、撞墙声此起彼伏,宛如人间炼狱。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以调香为傲的女官,此刻彻底撕下了伪装,露出了被幽冥教操控多年的可悲内核。
沈流苏冷眼旁观这一切,眸中没有丝毫怜悯。
她早已查明,这些人中,有的是被动受害者,有的却是主动的帮凶。
但无论如何,她们都是那张罪恶大网的一部分。
“把她们,全部关进静思房。”她对阿念下令,声音冷得像冰,“一个不许放过。”
与此同时,乾元殿内。
萧玦刚刚换下常服,龙袍还未穿戴整齐,密报便已送达。
他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看着上面关于尚香局异变的描述,瞳孔骤然收缩。
十七人精神失常,皆因吸入“醒识香”后记忆回溯所致。
沈流苏这一手,釜底抽薪,快得让他都感到心惊。
他缓缓放下密报,转向立于一旁的王忠,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王忠,朕每日……也焚此香。你说,朕会不会……也曾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
王忠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陛下……老奴不敢妄言。只是……只是陛下曾有三年,每至子时,必会亲身而起,燃一炷安神檀,然后……然后口诵‘门不开,心自明’七遍。老奴当时只以为是先帝留下的什么遗训,不敢多问……如今想来……怕是……怕是被人引着走了魂!”
“轰——!”
萧玦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他猛地攥紧龙椅的龙头扶手,坚硬的紫檀木几乎要被他捏碎。
那晦暗不明的眼神中,闪过惊骇、暴怒,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
他终于意识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早已将手伸到了他的卧榻之侧。
他这个天下之主,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幽冥教那张无形棋盘上,一枚用以熏染整个皇宫的“活香炉”!
阿念带人彻查养香井废墟的行动也取得了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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