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贯因的脸色瞬间发白,捂着胸口慢慢蹲在地上,心口的疼一阵接着一阵。
阿坤连忙上前,急声说:“大哥,别说了,阿因今天差点病发!”
唐金生脸色一变,立刻把唐贯因抱进卧室喂他服药,等唐贯因稍微稳定一些了,他才走出去把门反锁,看向阿坤:“他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还好,”阿坤说,“碰上个学医的客人,帮忙救治了一下。”
唐金生问:“是谁?”
阿坤眼神一闪,说:“一个叫任风和的客人。”
任风和?
唐金生皱了皱眉,脑中闪过一丝模糊的印象,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可近来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他也懒得深究,只是挥了挥手。
阿坤看一眼卧室:“大哥,阿因他……”
唐金生转身走到唐贯因房间门口,对屋里说话:“看来医院是真困不住你。你给我听好了,这三天你就待我这儿,巡礼一结束,你就跟我出国……阿坤。”
“在,大哥。”
“让人把他看好。”
“是。”
屋里没有开灯,阿坤走进去时,只看见唐贯因背对着他,肩膀一动不动。
“我哥做这些事多久了?”
唐贯因的声音低低的,没有一丝情绪。
“你瞒着我,帮他做这种事,又多久了?”
阿坤沉默。
“巡礼那天你们要干什麽?我哥封锁天堂岛,是不是因为这个?他要对谁动手?”
“你别管了。”阿坤终于开口,声音发紧。
“我凭什麽不管!?”唐贯因倏地起身,逼近阿坤,眼底一片潮湿的光,“你们一个是我唯一的亲哥,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你们却都瞒着我,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阿坤冷笑了起来:“伤天害理?你哥有句话说得对,你有什麽资格说这句话?你从小被保护得像温室里的花,懦弱丶脆弱丶不堪一击!你天真地站在道德的高地俯视我们,对我们这些人指指点点,可你又怎麽会知道,你拥有的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无论是你的钱,还是你的命!”
唐贯因怔怔地望着他。
良久,他自嘲般笑了一声,声音发抖:“是,我就是烂命一条,从小就拖累我哥,也让你看不起。在你面前,好像我怎麽做都是在跟你炫耀一样。好啊,那我死了你们就都解脱了,都解脱了!你们杀人放火都跟我无关,没人管你们,谁也不用顾我!”
阿坤猛地一巴掌打在唐贯因脸上,扑过去骑着他。
“你再说一遍!”他怒道,“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唐贯因踉跄着倒进沙发,右边脸颊火辣辣疼,他擡手擦了擦嘴角,反倒笑了:“怎麽,你怕我死啊?”
阿坤一把揪住他领口,把他提了起来,声音发颤,几乎是咬着牙说:“我告诉你,唐贯因。你的命不只是你的,不只是你的。我要你给我好好活着!”
阿坤起身离开,门被重重关上,从外面反锁。
屋内重新陷入一片沉寂。
唐贯因靠在沙发上缓了许久,终于,他伸手摸到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湿润的眼眶里,他按下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桑支队……您能再帮我个忙吗?”
唐金生独自站在落地窗前,屋子里没开灯。
夜色倒映在玻璃上,他的身影与白象港远处的大海融为一体。
手里的烟火一明一灭,烟雾缭绕着他的眉眼,像身处在旧梦。
他很少回忆过去。
可今晚不知为什麽,脑海深处那些早已被尘封的画面,忽然一帧帧浮现出来。
这些记忆碎片,全都沾染着贫穷的腥味。
他没有故乡,打从有记忆起,他就一直背着自己那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弟弟,一路从山里走到村里,再走到城边,走向海边。
路上的饭都是讨来的,住的地方都是庙门口。
唐贯因的心脏需要做手术,不然活不了多久。他就沿路乞讨,甚至去偷丶去抢,好不容易攒下了一笔钱,那钱其实远远不够做手术用,但他没有概念,只觉得有了钱,阿因的病就有救了。
可是第二天钱就全被人抢光了。
他记得那是个中午。
他一路跑回他们住的那条街道,却看见阿因正被隔壁街上的小乞丐围着打——因为那些好心人都看他带着阿因乞讨太可怜,给他捐了好多钱,这几个小乞丐眼红丶嫉妒他。
他看到那些人骂阿因“短命鬼”,还有人把阿因推倒在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