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睁大的眼里,倒映着他那双冷静到可怖的瞳仁。
那根本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该有的眼神,那是一头从血泊中爬起来的幼狮。
但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响,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後倒去。
“砰!”
倒地的瞬间,男人听见一声枪声在空荡的楼里炸开。
火药味迅速弥漫,带着灼热的金属气息。
他的身体被一枚子弹击穿,血从胸口喷出,溅在奚也的脸上,温热的,带着腥咸气味。
奚也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具尸体。
刺耳的警报声从远处骤然响起。门外的铁锁被人一脚踹开,嘈杂的脚步声冲进楼道,一阵强光扫过满地的灰尘与血迹。
那是奚也第一次见到桑从简。
男人身形高大,黑色夹克被夜色镀上一层冷硬的光。他持枪立在光影交界处,枪口还冒着一缕未散的青烟。
桑从简低身检查地上的毒贩,确认无生机後,他擡起头,看见了坐在毒贩面前丶一脸无措的小孩。
奚也蜷缩着,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桑从简收起枪,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半蹲下:“你没事吧?”
奚也擡眼,空茫的浅色瞳孔里藏着惶恐,他盯着桑从简,像被吓傻了似的轻轻摇了摇头。
桑从简叹息一声,伸手将他抱起。
怀里的孩子僵硬得像块石头,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背後陆续有人赶到。
“队长,这毒贩……”一名同事检查完尸体後开口,“中枪前就已经死了吧?”
桑从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奚也。
奚也把脸埋在他怀里,手却攥紧了他的衣领,指节发白。
桑从简顿了顿,语气平稳地接话:“应该是吸毒过量吧,你们看看尸体周围有没有注射器。”
话音落下,奚也手上的力气终于慢慢松开。
桑从简看着他,眯了眯眼。
这个孩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冷静,与年纪极不相符。
半晌,他轻声问:“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奚也怔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很危险,或许他已经一眼看穿了他的所有秘密。
可桑从简又说:“几天没洗澡了吧?跟我回去洗洗干净。”
奚也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自己都嫌弃得皱起了眉。
这点儿嫌弃终于战胜了他心中的防备,犹豫片刻,他还是小心地朝桑从简点了头。
“我离婚那年,我儿子也差不多你这麽大。”
吹风机的热风裹着奚也,热气一点点掠过他的脖颈和鬓角,带着淡淡的洗发水味。
桑从简替他吹干头发,用毛巾裹住,又把人抱回床上。
“嗯,这样才算有点人样,”他半笑着说,“去,把衣服穿上,穿好出来吃饭。”
洗完澡的小孩就像一块香喷喷的小蛋糕。奚也穿着桑从简儿子的旧衣服,那衣服对他来说有点大,袖子卷了三层,走出来时,裤腿全拖在地上。
桑从简打量着他,皱眉:“瘦得跟猫似的,这是我儿子七岁穿的衣服,你俩个头差得有点多啊?以後得多吃点,不许挑食,听明白没?”
桌上摆着一桌糊弄饭菜:炒蛋焦黑,青菜有点咸,汤还带着炭味。
奚也沉默着,表情有些微妙,说实话,狗吃得都比这个好。
他实在有些下不去口,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桑从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