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温犹豫片刻,又小心地问:“刚才貌叔突然提到奚也少爷……难道是怀疑,奚也少爷就是沉聿舟?”
坤貌看他一眼,皱了皱眉:“你想什麽呢?我刚才就是诈罗昌裕一下。”
赛温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追问:“那既然奚也少爷不是沉聿舟,貌叔为什麽要问那句话?”
坤貌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透过车窗落在远处不明的方向:“因为我怀疑,他在替沉聿舟办事。刚才罗昌裕的反应,印证了我的猜测。”
车厢一时静得只能听到引擎的轰鸣。赛温偏头望了他一眼,小声问:“貌叔,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怀疑的?”
“要看出来也不难。”坤貌说,“沉聿舟的每一次行动,背後总有奚也的身影。我这个儿子嘛……”
他低低笑了一声:“这三年来,他表面上看着老实,但实际上未必。我知道,他心里一定还在动什麽歪心思。凭他那点心性,蛰伏三年没有任何动作,这不正常。你以为他是温顺的绵羊,其实他是头睚眦必报的狼。”
赛温听得仔细,语气仍恭敬:“那还真看不出来。”
坤貌被逗得笑出声:“你当然看不出来,他又不是你的儿子。”
说到这里,他笑意一收,气氛倏然一滞。
坤貌垂下眼,指尖在膝上轻轻敲着,语气忽然变得幽深:“当年他才七岁,生日那天被我的仇家绑架。外面不知道的,都以为是对方穷凶极恶,把一个才七岁的孩子撕票,但其实对方当时有给我打电话。”
赛温沉默着,知道坤貌不常提这事。赛温一直不敢主动提及,那是坤貌和奚也之间最忌讳的一根刺。
坤貌偶尔几次主动跟他倾诉这件事的时候,都会断在这里。
赛温知道这事一直在坤貌心里过不去,他除了赛温,也无人可说。
他也明白,坤貌对他说这些,并不只是倾诉。坤貌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一句“你没错”,或许这样就能减轻他的心理负担,好让他能继续心安理得。而赛温每次都会如坤貌所愿,顺着他想听的话来说。
但今天坤貌的目的似乎不是这个,所以赛温没有开口。
坤貌第一次讲出了後面的事:“在我做出放弃他的决定後,那头的电话没有挂断。”
他停了一下,神情微妙地陷入回忆。
“我也没挂,就那样拿着电话,听着那边的动静。然後,我听见了人死去的声音。”
赛温握着方向盘,手心在微微发汗。
“很奇怪吧?人死掉的声音居然也能听见。”坤貌自嘲地笑了笑,“我也觉得奇怪,但那一刻我确确实实笃定,自己听到的那些动静,就是一个人被杀死的声音。”
他缓缓擡眸,目光阴郁。
“就是这些声音,让我以为他死了。直到後来,他又活着回来了。”
坤貌顿了段:“我从没问过他当年被绑架时到底发生了什麽,但那个疑惑一直卡在我心头。既然他还活着,那当时我听到的那些声音,又是谁的?死的人不是他,会是谁?要知道那时候,中国警方还没赶到。”
赛温张了张嘴,低声问:“是……貌叔那个仇家?”
坤貌点了头:“一个七岁的孩子,能闷声不响地等待时机,杀死一个穷凶极恶的毒贩。你不觉得可怕吗?”
赛温呼吸一滞。
坤貌的声音压得更低:“所以,他越是一动不动,我心里就越是不安。”
他说着,转头看向後方那辆载着罗昌裕的车:“从三邦谷屠杀案开始,罗昌裕就一直在暗中帮助中国警察对付唐金生。一开始我以为那是因为案子发生在共南河流域,沉聿舟的地盘,他不得不管。但後来他又一步步瓦解天堂岛,那就不是被动了,是主动要插手,而且每一步都和中国警察配合得天衣无缝。”
赛温皱眉:“罗昌裕是怎麽搭上中国警察这条线的?中国警察又为什麽信他?”
“你觉得呢?”坤貌看他一眼,语气平静,“能让中国警察相信他的人是谁?能这麽快了解警方动作的人又是谁?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奚也。跟中国警察配合紧密,就等于跟奚也配合紧密。”
赛温心头一震,神色微变。
“所以我才怀疑,”坤貌慢声道,“奚也是不是想联合沉聿舟,来对付我手底下的那些势力。”
“我明白了。”赛温说,“貌叔这次对罗昌裕下手,不只是为了敲打沉聿舟,也是为了警告奚也少爷。”
坤貌轻轻应了一声:“当然,还有别的原因。耶尼水电站那桩事,一直是我和沉聿舟之间的死结。任我如何与各伦邦民地武丶中投集团丶昂山赞联手,他都要和我作对。他不罢手,我坤貌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赛温沉声问:“但貌叔,您确定沉聿舟会上当吗?那种人要是识破了貌叔逼他出面的计谋,哪怕我们手里有罗昌裕,也未必能逼得了他。”
“你说得对,一个罗昌裕不够。”坤貌微微沉吟,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但要是连同那批在金龙电诈园区里的人一起呢?”
江州公安市局。
整栋楼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周振的咖啡机被各路同事借来借去,机器都快抡冒烟了。
曾经扬言“真正的视侦高手从来不上眼药”的韩峰,此时已经在电脑前坐了整整三天,桌上摊着十几瓶空的眼药水。
“我看吐了,看瞎了,这双眼睛彻底废了!”韩峰一边敲键盘一边发出怪叫,“我桑什麽时候回来!急需他支援!”